傅鈞聞言,立時眉峰輕皺:“若是失了一魂一魄……”
“今後自然有異於常人之症。”應昭華淡淡接口道,“雖然可以苟延殘喘,但必會承受非同尋常的痛苦折磨。但是,這也是眼下唯一的生機了。”
“隻不過是少了一魂一魄而已。”秦湛當即衝著傅鈞淺淺一笑,口吻雲淡風輕,“我還是我,並不會忘記你我之間的點點滴滴。”
傅鈞本想說他擔心的並非這個,但見到秦湛雙眸中的堅定決斷之色後,便不再多說。
應昭華又對秦湛道:“他的身軀如今在你布下的重重防護結界內,他的血,也隻有你能取到。”
秦湛卻是向傅鈞溫聲問詢道:“可以麼?”
“何必明知故問?”傅鈞禁不住反問了一句,旋即便稍斂心神,聲調雖是淡然,眼中卻仿佛有複雜的情緒閃動著,似悲似喜,又似已然認命,“我已立過誓,此生……願與你同生共死,永不相負。”
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傅鈞目光漸漸垂下,整個人仿佛陷入靜止狀態中,一動不動。
“……對不起……”秦湛輕而柔軟的聲音緩緩響起。“等到你我離開這個幻境後,我便隨你處置,你想怎麼責罰我都行。”
……即便不為誓言所束縛,自己也無法袖手旁觀,因為秦湛是謝長樂的後人,而自己的母親曾經受過謝長樂一救之恩,傳承給自己的記憶裏也叮囑自己要好好報答謝長樂的子孫。
傅鈞依舊不言不語,隻在心中默默說道。
……然而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抵不過深心裏的本能選擇。仿佛那份情感早已融進自己的骨血裏,無處不存在,若要強行剔除,自己整個人也會隨之土崩瓦解。
傅鈞緩慢地吐息數次,終究斂束了所有情緒,側轉過頭,隻見秦湛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見他終於抬眸,這才仿佛舒了口氣,露出微微笑容,隨後慢慢抬起手,掌心中白光一閃,陡然變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玉白瓷杯,而瓷杯中盛著小半杯鮮血。
秦湛將瓷杯遞給應昭華。應昭華一手接過,另一隻手卻輕輕一揮,從空中依次取來數樣物品,悉數置於一旁地上。
應昭華又在身前變出一道陣法,頓時隻見一團幽幽碧光自雪白的地麵升起,筆直聳入雲霄,濃厚如煙霧般,遮天蔽日。
“東西既已齊全,如今便可以進行魂魄抽離一事了。”應昭華淡淡道。“做好準備吧,這魂魄分離之苦,可非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秦湛聞言卻絲毫不見動容,神色自若地頷了頷首,隨即又對傅鈞微笑道:“稍等我片刻便好。”
傅鈞目送著秦湛邁步進入碧光之中,身影便完全被那團碧色覆蓋住了,失去行蹤。隨後應昭華負手靜立了片刻,突然也踏入陣法之中。
他站在原地靜靜等候著,偌大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他一人。
雖然有強烈的擔憂之情在他心田不斷翻湧,傅鈞麵上卻是一片平靜,幾近僵冷。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後,周圍的天地驀然一陣震顫,所有景物扭曲起來,仿佛陷入了巨大漩渦之中,形狀說不出的怪異。
唯獨隻有以他為中心的方圓十餘丈之內的景象,方才顯得一切正常。
傅鈞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於一個幻境世界裏,而且這個世界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地步。
大概是因為此時的秦湛正在承受魂魄抽離的痛苦,所以魂魄之力愈發虛弱不堪,以致於整個世界已經出現了崩毀之兆。
傅鈞默然佇立在原地,心中唯有暗暗祈願著在這個幻境世界徹底崩潰之前,應昭華能夠成功為秦湛塑造出一具傀儡替身。
此後又不知多少時光流逝而去,仿佛有十天半月之久,又仿佛隻不過是數個時辰後,眼前的碧光陡然一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隨後應昭華清逸脫俗的身形便頭一個顯露出來。
而站在應昭華身後的,卻是兩道身影,一模一樣,毫無差別——俱是秦湛的麵容。
傅鈞知道,其中一者必為本人,一者則為傀儡替身。隻是從外貌上確實看不出任何差異,而且由於抽取了一魂一魄給替身之故,就連魂魄的氣息亦是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