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十五歲,還是如期來臨了。
昨日,父親已提出為她舉行及笄之禮。及笄之禮一旦舉行,意味著她將要恢複女兒之身。旁的不說,光是她現在“閑散酒人”的身份,便會被太子怪罪,因此被她一口拒絕後,父親倒沒有異議,隻又提出辦個宴席,到時邀請孫江參加。
山陰心中明白山父打什麼主意,頭痛不已。孫江與她感情深厚不假,可是,卻沒有讓她產生嫁他的衝動。老頭子剃頭擔子一頭熱,她得想個計策澆息了這團火才行。
她一邊盤算著,一邊在花園裏散步。
東宮的花園比起她在公主府中看到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冬日天寒,園中景色溫暖如春。
花香縈繞中,她順著流水一路向前,直到看到一個精巧的小園。
再往前可能就是東宮妃嬪的住處了。所以山陰果斷地回了頭折路返回。
還沒邁出幾步,隻聽後頭傳來一聲嬌喝:“站住。”
“你是何人?”
山陰回身恭敬地一禮:“在下山陰,不慎走到此處,還望勿怪。”
她本風華絕代,如此謙遜地一道歉,反叫人生不起氣來了。
因此,那妃嬪隻是一點頭,便道:“退吧。”
山陰一拱手,大步走回。隱隱的她聽見那妃嬪正歎著氣:“本是一支絕妙的舞,你們怎麼就跳不出那味道來呢?”
語氣中,似是極為無奈,極為惋惜。
走回酒司,左右無事,她便起身回府了。
今日天氣晴好,街道上人流往來,十分熱鬧。山陰令馬車放慢速度,在街上閑逛起來。
行至城南處,忽見前方人群密集,熙熙攘攘。
她掀開車簾一看,人群中,一華服少年正在辯解著什麼。
隻聽他大聲說道:“這些華服配飾皆是貴人所賜。那日,一少年找到我,說有一貴人害了病。隻消看到相貌似她故去親人的便能治好。我一時心軟,跟了他去。那人將我裝在車廂中送入貴人家中,不但好衣好食相待,還贈了我許多珠寶玉器。沒多久,便有侍女前來為我沐浴,送入房中。一個身形短小,麵色青黑的婦人與我同床共枕,共赴巫山。纏綿了好幾日後,才將我送回家中。這些華服和珠寶便是她所贈。對了,這婦人眉後還有一塊痣。”
少年說得繪聲繪色,眾人聽完,一時寂然。
這時,人群中有人咦了一聲,忽道:“身形矮小,麵黑有痣,這不是當今的皇後賈南風嗎?”
立刻有人大聲附合:“是了,是皇後賈南風。她未出嫁時,我曾在賈府門前見過一麵,眉後一塊痣很是顯眼。”
這下,人群熱鬧了。眾人一陣哄笑,“阿吏,你所說的貴人,原來就是皇後啊。”
“你能與皇後共度春宵,真是豔福不淺啊……”
哄笑聲中,山陰發現這則消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在洛陽城中傳播開來。
幾乎是一夜之間,全城人都知道了宮中有個荒淫放蕩的賈皇後。
事關皇室顏麵,是以早朝中,各路大臣紛紛明著暗著提醒皇帝,賈後行為不檢,理應約束。
可惜司馬衷對“綠帽子”一事顯然毫無概念,他大手一揮:“沒什麼事退吧,朕還想睡個回籠覺。”便打發了各位大臣。頓時,賈後黨,皇帝黨怒視著對方揪作一團。
早朝就這樣不歡而散。
山府中,山簡氣憤地說完這件事後,又咕嚕咕嚕灌了許多酒。
他是一名武將,不會文人的揮毫潑墨,隻能借酒來發泄心中的不滿與牢騷。
一壺酒下肚,他的氣也平了些,歎了口氣,看著身邊的女兒,不滿地問道:“今日怎麼如此安靜?”
山陰從山簡手中接過酒壺:“逢此亂世,朝中之事父親能不插手便不要插手,小心惹禍上身。”她起身捶了捶山簡的背,“這些話女兒很早便勸過父親了,怎地不聽?”
“身在局中,難免憂心。確是要多學學王公他們,隻談風月,不談政治啊!”山簡搖搖頭說道。
“父親想開就好。朝中勢必還會掀一場風雲,保存實力,才是為國效力。”
山簡點點頭。身為女兒之身,真是可惜了呀。他拍拍山陰的手:“女大不中留,十五歲不辦及笄禮,再過幾年卻也要張羅了。”言談間,對女兒出嫁很是不舍。
山陰趁機道:“阿陰自知性如男子,不似一般女子懂得婉轉迎合。因而還想和父親說另一樁事。我與孫江情同兄妹,父親若是真不舍得我,不如趁生辰之時,讓我倆結為異姓兄妹如何?”,
“你……”山簡吃驚地看她,“當真不想要孫江作你夫婿?”
山陰頷首。
看著山陰堅定的神色,山簡呆了呆,繼而笑道:“你無非是不願過早訂親,想多過幾年男子生活。便由著你,但與孫江結為兄妹一事不可再提了。你年幼,無法體會為父的心思。再過幾年,你還是不願嫁與孫江,到時再說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