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乍聽起來有些令人不明所以,然而得承認,這個女子帶著江南口音並且頗為清爽舒亮的嗓子聽起來還是非常悅耳的。
盡管這個女子以及周遭這些衣裝各異又手持兵刃的男人們都冷冷而含著敵意的看著自己,韓離卻還是溫和的笑了,他想,他應該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
“好的,你們殺的,就是你們的。”韓離對那女子點了點頭,既然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那麼也就很好理解那女子說話的意思了。
這是一夥流民武裝,說白了,就是因為處於戰亂之地而流離失所的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的軍隊,在數十年胡患猖獗,烽火連天的華夏大地上,這樣的軍隊數不勝數,最有名的,莫過於曾威名赫赫的乞活軍了。當然,麵前的這夥人顯然不是乞活軍那種因長期征戰而形成了強悍戰力的隊伍,看起來,他們更像是一夥烏合之眾,還遠遠的挨不上軍隊的邊。
作為與大司馬多歷征戰的首席劍客,韓離很清楚這種小流民軍的狀況,遇見成規模的大量軍隊,他們就遠遁而避,碰上少量的散兵遊勇,他們則一擁而上,殺死軍人,搶奪軍人身上一切可用的物事:武器、財物、幹糧、衣服在有些實在饑餓的情形下,甚至包括這些軍人的血肉,戰爭使他們流離失所,朝不保夕,那麼就用啖其血肉的方法做個恐怖的抵償,這樣的事情,在這數十年以來並不鮮見。而這些流民武裝好點的,就是隻劫擄軍人,而不禍害鄉裏,可更多的卻淪為了無惡不作的強盜土匪。
但是眼前的這支隊伍不像,至少從他們麵黃肌瘦而且並不兇惡的眼神中就可以判斷,即便想要靠殺伐擄掠為生,他們也沒有這個力量。也許,隻是艱難存活在兩軍慘烈大戰罅隙中的可憐人。
那女子很滿意韓離幹脆利落的態度,麵對著韓離站直了身體並把長弓負在背後,高挑的個子也隻比韓離略矮了寸許而已,接著露齒笑了笑,當然這不是嫣然一笑的致意又或者是艷光四射的挑逗,她隻是對韓離表示贊許,甚至還帶著絲居高臨下的傲然之意,盡管在韓離看來,這一笑之下分明有種明妍的活力。
馬蹄聲得得而來,帶著一陣快活的大呼小叫,一個光頭的,明顯比旁人要魁偉得多的雄壯男子正滿麵喜色的策馬而來,胯下的駿馬正是那個逃走,現在已成為屍體的鮮卑軍士的坐騎。
“小姐,好馬!跟飛似的,哈哈!“那光頭大漢的騎術相當不錯,雄健的駿馬噅溜溜一聲在女子身前立住,光頭大漢跳下馬來的雙足還沒落地,便已經一迭聲的誇贊道。
看樣子,那女子果然是這夥流民軍的首領,而從光頭大漢對她小姐的稱呼來看,似乎也不是什麼寒微出身,至少不該是普通鄉民家的女子。此時圍在四下的男人們有幾個便歡天喜地的上來,摸著那駿馬的鞍鞽和茂盛的鬃毛,嘖嘖有聲,倒把韓離晾在了一邊,韓離笑了笑,手自然而然的在自己脖項的珍珠項鏈上一撫,這是自舞晴逝去後他不經意間養成的習慣,然後對那女子抱了抱拳:“多謝了,在下告辭。”
可那女子卻從韓離之前下意識的動作中發現了什麼,眼睛一亮:“且慢!”
韓離一怔,那女子卻已經笑吟吟的湊了上來:“我說這位兄弟,看你這樣子,也是義軍的一支吧?大夥兒自己人,說謝就太客氣了。”
也識得禮數,韓離又笑了:“都是打胡人的,同仇敵愾,姑娘不必見外。”
“這話說的是,兄弟們都是道上的,大夥兒不見外,兄弟也該知道,到了別家山頭總得留下些拜山之禮不是?咱們不可壞了規矩,我看兄弟也仗義,不多要,你脖子上那個飾物不錯,就留下來罷,回頭就跟你家當家說,鳴鳳寨婧姑娘這可多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