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屏幕一閃,莊慧行已換了衣服,窗外的天色是清霧薄起的早晨,這應該是第二天了。
她已經講述到了離開的時候。
“臨離開前我去了雁如姐的墓地,我在雁如姐的墓前立了血誓:我一定會找回江潮,我決不會讓他認仇人為母;而我,莊慧行這一生所有,我的兒女將與雁如姐的兒女共享。”
莊慧行抬起頭,一時間目光淩厲,神情堅決而冷漠。
“可是,我沒有能夠找回江潮。我結婚後,大江南北,但凡有一點點消息都不曾放過,十幾年來卻始終沒有找到他。後來,嘉在出世不久,國內運動風起雲湧,我和我丈夫卓非雙方至親都在國外,因此卓非感覺不妙,找了機會離國,我當時想,在國內已經找遍,毫無音訊,那麼姚靈鶯會不會已經去了台灣香港或是國外?我帶著四個孩子正要趕過去和卓非會合,卻偶然見到燕子,她告訴我說曾經遇到過姚靈鶯,她帶著兒子在蘇州生活,我就在燕子陪伴下先去了蘇州,可是她竟然無意中看見了我,帶了孩子藏了起來,我找了幾天不得要領,便決定暫時不去和卓非會合。當時我和卓非都以為還會有船,就讓他先走了,他托人送我坐下一班。從此我留在了國內,也不再有能力四處尋找。甚至,和顏年也失去了聯係。”
三個人都心知肚明,那時候之後發生了什麼。作為一個富裕資本家的後人,一個潛逃國外者的妻子,她從此生活在地獄裏。
“等到我再有了能力,我繼續托人尋找,可是我心裏明白,這麼多年了,姚靈鶯容貌已老,江潮已成中年,而且他們一定也改了名,找到他們的希望已經非常渺茫,可是我怎麼能夠放棄,我一定要找到我死為止,否則,我無顏麵對雁如姐。所幸,不用我尋找,另一個失去聯係的海生忽然出現。他帶回了我的女兒嘉自。”
莊慧行怔怔地看著攝像鏡頭的方向,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我看著他的眉眼,他的眉眼和顏年那樣像,他說他叫顏海生,父親就叫顏年,我心中狂喜,當年雁農姐在深穀山河裏救活了我,幾十年後,她的兒子又救了我的嘉自!”
“可是我沒有告訴海生我和他的淵源,我知道嘉自受苦極深,這一生,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她。那麼,就讓海生完完全全地站在嘉自身邊,不要因我的緣故而作任何的勸解努力。”
顏海生看著妻子,目光中充滿了憐惜和愛護,卓嘉自低著頭。昨天聽到的時候,她怔了很久,那是她第一次聽母親提及此事。她自從回來後,再也不曾和母親說過一句話,也從不曾自兄弟姐妹嘴裏聽到母親提起過此事。莊慧行和卓嘉自,果然是一對最相像的母女,她們都一樣絕決而幹脆。
顏子真也呆呆地聽著。
莊慧行又換了一件衣服,她坐在老藤椅上,晨光下,臉色蒼白憔悴,她歎了口氣,才說:“直到今年六月,我收到一封信,是從本城寄來的,說,如果我願意永遠不提起一切,她會告訴我顏江潮的下落。我答應的話,在江城晚報上登一則尋姚靈鶯的啟事即可。署名是姚靈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