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慧行低聲說:“但是我要求子真在我死後把這個故事寫出來,所有的細節子真聽我說過多年,我希望雁如姐的後人知道這些事,我不僅要讓子真記住她,還想讓子真的筆為我紀念她。”她笑一笑,“我也希望姚靈鶯會看到這個故事。我也知道,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會,她會看到。”她的笑容裏帶著深深的譏諷。對於敵人的了解,莊慧行一向不吝投入時間。
她轉過臉看著窗外,接著說:“然後我讓子真照顧衛音希。一是她們本來就是親姐妹,是雁如姐留下來的血脈,我希望她們姐妹能相親相愛,二是……姚靈鶯。姚靈鶯肯定會知道這件事,肯定會疑心重重,她會懷疑子真的身份,因為子真姓顏。最好她能夠見到子真,聽到子真的聲音,她不會想到,音希遺傳了雁如姐的相貌,子真就遺傳了雁如姐的聲音。”
莊慧行暢快地笑了出來:“那麼相像的聲音,她做了這麼多虧心事,我不相信她聽到了一點都不心虛不害怕。她不是讓我承諾在她生前不得向江潮吐露真相嗎?行,我不說。可是我便是不說,也要教她心驚膽戰!我不能容忍不能接受天理不昭,讓害人者得享天年,我不想讓這個卑鄙自私無情的女人安度晚年。我要她餘下的日子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不得安生!”
她太激動,以致於呼吸急促、臉色變得潮紅,她隻有停下述說,撫著胸口平複呼吸、平複情緒,過了許久,才再次開口。
“我始終相信,這蒼天,這冥冥中自有定數,人再有法子,也沒法子安排失散的人結為夫妻,要怎樣巧合的緣分才能讓海生和嘉自結為夫妻?這是蒼天要給她的報應,讓雁如姐的孫女親自去報了這個血海深仇。”她用力拍了拍扶手,目光淩厲。
顏子真想起來她第一次去梅州,在飯桌上老太太知道她姓顏,便問她:你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顏子真答:“我媽叫卓嘉自,我爸叫顏海生。”然後,是老太太猛烈的咳嗽。
是因為一個“顏”字,是因為一個叫“顏海生”的名字。
那是懸在她頭頂的一把刀。
這才是外婆的殺手鐧。她不動聲色地告訴姚靈鶯,顏海生的女兒來了,沈雁如的孫女來了。
而姚靈鶯見了顏子真,果然起了疑心,不是疑心她是不是沈雁如的孫女,而是疑心莊慧行交待了什麼給顏子真。從此姚靈鶯日日夜夜擔驚受怕恐懼不安,就如莊慧行了解她,她也頗了解莊慧行,莊慧行是已經死了,但莊慧行怎麼可能放過她?沈雁如死的那天,莊慧行的眼神,姚靈鶯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會忘記。
她逃走不是因為害怕莊慧行,但是逃亡的路上莊慧行的眼神一直如芒在背、如影隨形。她是年老了時日久了才忘了一些,但是喚回當年的恐懼也不是那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