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喧囂了一天的賈府終於安靜了下來。雖然落春並沒有參與婚禮,但是跟著鬧了一天,期間又和邢三姨唇槍舌劍大戰了一場,很是疲累。帶著品繡和紗織,麵帶倦容的落春準備回自己的屋子,從賈母的正房後院走過,沿著後廊拐彎的時候,和低著頭一路悶跑過來的迎春的奶娘正撞了個對麵。
看到迎春的奶娘差點撞到了落春,品繡嗔怒道:“媽媽,這是急著幹什麼去,什麼事讓你連路都忘了看?這幸虧沒撞到姑娘,不然若是傷到了姑娘,就算媽媽再有體麵,恐怕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六姑娘?”迎春的奶娘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手摸上了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前衣襟,態度不見平時的驕橫,支支吾吾的道:“我,我這會有急事,所以……忙著趕路,一時沒注意到。”而後反應過來,白了品繡一眼,斥道:“這六姑娘不是沒事嘛,小蹄子,你別在這裏亂嚇唬人。我這會沒時間和你在這糾纏,回頭找你算賬。”完就行色匆匆的離去。
紗織見狀,嘟囔了一句:“真是無禮。”落春回頭看了迎春奶娘一眼,什麼也沒,邁步向前。進了屋子,品繡就吩咐小丫頭們捧來臉盆、巾帕、耙鏡等物來幫落春洗漱,換衣。落春坐在矮腳塌上盥洗的時候,品繡道:“我看姑娘今天一天都沒怎麼正經吃東西,要不我讓廚房給姑娘做一份三鮮貓耳朵湯當宵夜可好?”
在這個時代,吃肉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某種程度上代表著地位。而府裏為了表示對下的慈悲,規矩是主子吃葷腥,下人也要有肉吃,因此滿府上下都是肉食動物,所以府中的口味是多肉多油少蔬菜。平常的時候,雖然油膩大,但是席間還是有些相對比較清淡的菜色,但是在今天這種重大喜事中,為了彰顯府中的富貴和氣派,滿桌的山珍海味,多是葷菜,就是有那麼幾道素菜,也要十幾隻雞鴨來配,再加上用的又都是葷油,所以油膩的很。
這樣的筵席,不要吃,就算看,都覺得膩,落春覺得自己都沒法下筷,所以挑挑揀揀之下,吃的並不多。經品繡這麼一,落春頓時覺得有點餓了,先是忙不迭的點了點頭,之後道:“還是算了,為了璉二哥的事廚房裏忙忙碌碌的忙了好幾天,今天恐怕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他們也夠累的了,還是不用麻煩了。”
品繡打開平日裏放錢的螺鈿櫃子,一麵開了抽屜取錢,一麵笑道:“有什麼麻煩了,什麼都是現成的,姑娘要的又不是繁瑣的東西,一會兒就得。恐怕他們還巴不得呢,畢竟姑娘哪次都沒讓他們白幹活了去。”對著落春晃了晃手中的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就咱們家裏的這幫人,什麼成色又不是不清楚,看到這個,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哪裏還會喊了累字,保準屁顛屁顛的給姑娘做好,送過來,”著招來小丫鬟絡兒將錢給她,讓她去廚房吩咐去。
紗織將杏仁綿羊油遞給落春,接著品繡的話茬道:“都二太太家管的好,寬厚憐下,下麵的人提起她就誇。可是要我,二太太也未免太慣著了咱們家的這幫人,慣得一個個鼻孔朝天,跟大爺似的,明明每個月府裏發著做事的月錢,但是姑娘這邊指派什麼事,都要單獨拿錢出去,鬧得姑娘的月錢大半都花在這上麵了,這股歪風邪氣實在該刹刹了。”
落春笑著接口:“你的很是。如今璉二哥娶親,璉二嫂子已經過了門,回頭等璉二嫂子接手管家,寬泛日子過慣了,到時你別抱怨她嚴苛就行了。等將來若是哪天你犯到璉二嫂子手裏,我可不會去給求情。”
啊?紗織立刻被嚇住了。看著紗織垮著一張臉,品繡走過來,戳了她腮幫一下,笑道:“給你個棒槌你就當真,連姑娘是在和你笑都聽不出來,你也不想想,璉二奶奶管家,二太太怎麼肯?”品繡才不相信王夫人會把管家的權力交出來,交回大房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