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可以裝作視而不見,一雙耳朵卻在充耳不聞之前,堪堪的飄進淳於焉低沉的似一場美夢一般的嗓音:
“……隨你高興就好……”
安若溪嘴角掛著的一抹弧度,就那麼僵在原地,牽扯的麵部肌肉,都仿佛有些酸痛,一時之間,竟不知將這強撐的笑意,是該放出去,還是該收回來。她想此刻的自己,就像是馬戲團一個惟妙惟肖的小醜一般,一定說不出來的滑稽。惟有將兩隻眼睛更遠的瞥到別處,隻是,茫茫夜色中,卻去哪裏尋得安放之處?
神思微恍間,卻聽得柳灼蘿一道憤慨難平的聲音,開口道:
“苑莛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難為妹妹你懷著王爺的骨肉,挺著個大肚子,深更半夜的在這裏等著王爺……哪知卻被別的女子乘虛而入,假借學什麼騎馬,其實是想一個人霸占王爺罷了……你沒看她適才與王爺共乘一騎,那種卿卿我我的模樣……”
雖然這些日子來,那柳灼蘿因為蘇苑莛懷有身孕,從而一直耿耿於懷,不時的冷嘲熱諷幾句,嫉妒的要命;本以為已經夠不爽了,但這兩天來,卻又聽著有關人等,向她報告著王爺教那安若溪騎馬之時的種種風光……基於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原則,那柳灼蘿便不由的與蘇氏陡生同仇敵愾之心,一腔翻騰的醋意,便盡數的遷怒於安若溪身上,尤其是眼睜睜的瞅著她衣冠不整,滿麵緋紅的靠在王爺身上之時……更是將心底那一把火,澆上了滾滾的熱油,燒的更旺……說她與那淳於焉“卿卿我我”也就罷了,明明那蘇苑莛纖腰款款,小腹平坦,她卻睜著眼說瞎話的說她“挺著個大肚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眼睛有問題啊……本是打算將這番話,作為回敬,贈送給那喋喋不休的柳灼蘿,但是當安若溪下意識的望向身畔的女子那平坦的小腹之時,卻仍是眼角不由的一跳。一想到此時,那裏正氤氳著一個小生命……而那個小生命,卻是她與她的良人的骨肉……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她們的良人……她們……很可笑,很諷刺是不是?似乎真的覺得這件事情很可笑,安若溪的嘴角,下意識的扯出一抹應景的弧度,隻是,試了幾次,才發現臉部肌肉僵硬,根本撐不住那樣的喜色,即使不用鏡子,也可以想象,她現在這幅尊榮,大概笑的比哭還難看吧?胸膛之處,砰然跳動的一顆心髒,漸漸滲出絲絲縷縷的涼氣來,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灰意冷之感……“蘿兒……夠了……”
正當安若溪神思微恍,浮浮沉沉著莫名的失落之時,卻突然聽得一道清冽的男聲,款款的開口,將那喋喋不休的柳灼蘿的一把聲音,生生的截了斷。
男人明明是一股漫不經心的語氣,落在安若溪的耳朵裏,卻仿佛聽出了絲絲縷縷對她的維護……是她太過自作多情聽錯了嗎?
安若溪不知道。猶豫了須臾,卻終是不由自主的望向那不遠之處的男子。隻是這輕淺到不敢深究的一眼,卻正撞進男人一雙幽深似海的寒眸裏,那裏,此時此刻,正氤氳著星星點點跳躍的浮光,似有蠱惑人心魔力的精靈,撕扯著她不堪一擊的防備,誘、惑著她一步一步的踏進那幽暗不見天日的最深處,而那裏早已編織好了一隻巨大的網,隻等她陷下去……安若溪看到自己渺小的身影,影影綽綽的倒映在男人漆黑如墨的瞳孔裏,如同被夜風吹拂的燭火,飄搖不定,忽明忽暗,是幾近璀璨,還是不可避免的熄滅,仿佛都取決於男人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這種似悲似喜、乍苦乍甜、患得患失的情緒,像慢慢湧上來的海水,一點點的淹沒在安若溪的四肢百骸,可怕的在於,這種危險,在一開始,她並不自知,等到有朝一日,有窒息的慘痛之時,卻已是沉淪至穀底,不能自拔……“王爺……”
就連柳灼蘿都察覺到王爺對那安若溪的維護,纖足一跺,不依道。一張豔紅的似要滴血的小嘴,顯然還想說些什麼,卻在男人輕飄飄的掃過的一道寒光下,生生的將那衝撞在口腔裏的妒忌和不滿,重又壓回到了肚子裏。於是,一腔的憤恨和怨毒,便盡數的又拋向那“罪魁禍首”的安若溪。
“柳姐姐……王爺跟凝汐妹妹也都是為了明日的賽馬大會做準備,所以才會回來的有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