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的嘴角,挑起的一抹笑意,性感而邪魅,耀眼有如天邊最明亮的一顆寒星,刺得安若溪眼裏,一片水澤……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就在這朦朦的霧靄之中,緩緩倒了下去,如一座立了太久的山峰,累了,倦了,再也支撐不住……鄉民們七嘴八舌的聲音,嘈嘈雜雜,響徹一片。
窗外盈盈的月色,透過薄紗窗紙,傾瀉了一地碎銀子般的流光,影影綽綽的籠在那趴在男人胸口上的一張小臉,似渡了一層銀輝,皎潔而晶瑩;但見那一雙澄澈的眸子,此刻微微闔著,春蠶似的兩張眼皮,依稀可見又紅又腫,濃密卷曲的睫毛,尚沾著未幹的濕意,像蝴蝶的羽翼,撲閃撲閃著振翅欲飛;秀挺的鼻子,輕輕皺著,似夢到不好事情的別扭小孩子;兩片鮮豔欲滴的紅唇,微微張翕,呼吸略促,有細細碎碎的呢喃夢囈,就從檀口裏,無意識的逸了出來:
“淳於焉……不要走……”
許是夢中的情景,太過嚇人,被魘住的安若溪,一下子驚醒過來,抬眸,卻正撞上一雙深邃如古潭的寒眸,正悠悠的凝視著她……“我又做夢了……淳於焉……已經第三天了……你為什麼還不醒過來?”
****滑膩的指尖,輕輕撫上男人俊朗的眉眼……那溫暖的觸感……倒比之前幾次夢中要真切些……真好,那就讓她再多夢一會兒吧……眸底迷迷蒙蒙間,仿若看到男人涼薄的嘴角,輕輕扯開一抹性感的弧度,薄唇輕啟,有低沉暗啞的嗓音,從中傾瀉而出,說的是:
“安若溪……你做夢都在盼望著我趕快醒過來嗎?”
說話間,男人微帶薄繭的掌心,還輕輕抓住她頓在他眼角眉梢的小手,細細摩挲著,粗糲的觸感,像極了真的……神思有如電閃雷鳴,安若溪陡然看清映在眸底,男人氳滿戲謔笑意的雙瞳,卻是“啊”的一聲慘叫,不僅一下子將被他拽在大掌裏輕薄的玉手,給抽了出來,一副窈窕玲瓏的身子,更是直接從他懷中躥了出去……直蹦開他三五步之距,猶驚魂未定,食指芊芊,不能置信的指著麵前的男人,碎聲道:
“你……你怎麼醒過來啦?”大夫明明說他受傷較重,沒個四五天醒不過來……果真是庸醫……男人一雙料峭的桃花眼,瞅著她這如遇鬼魅的樣子,再聽聽她幾近氣急敗壞的詰問,英俊的眉峰,便不由好看的一皺:
“溪兒你……這是陡見我清醒……太過激動與興奮嗎?”
安若溪睜大雙眼,將麵前的一張俊顏,狠狠揉進眸子裏,確定她這次不是做夢,而是他真真切切的醒了過來……一時之間,心潮澎湃,有如滾水,竟說不清,是苦是甜,是喜是悲……忙不迭的壓了壓那些不能自抑的躍動,斂了斂喉嚨裏的哽咽,將一張臉撇開,方才尋回半絲理智,硬聲開口道:
“興奮你個頭……我明明是嚇的好不好?還以為你詐屍了呢……你醒了……我去找大夫……”
匆匆轉身,安若溪逃也似的就要離開,纖細的皓腕,卻驀地鎖上一道炙熱的禁錮,那溫厚的觸感,纏住她全部的力量,如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動也不能動……男人低沉暗啞的嗓音,就在背後幽幽響起,如浸在一場虛無的夢境裏,說的是:
“不要走……”
這輕淺的三個字,不知怎的,就在安若溪的心底,狠狠劃下一道傷痕……夢中,男人離她而去,現實,卻仿佛倒了過來……斂去這莫名的悲哀,微微擰過頭去,避開男人的一切……可即使不看他,安若溪依舊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樣粘著她,讓她竭力平息的心跳,複又紊亂了章法……一雙腳,明明想抬起來逃走,卻墜如千鈞,使不上半分的力氣,隻能呆呆的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足無措的像一隻扯線木偶……也許在她的心底,根本就不想離開的吧?“你剛醒過來……應該渴了……我去幫你倒水……”
半響,又幹又澀的喉嚨,方才找到失卻的嗓音,開口道,頓了頓,卻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要畫蛇添足的加後麵三個字:
“我不走……”
男人似得到承諾的小孩子,嘴角綻開一抹滿足輕笑,眸底情愫似酒,醇香濃厚,化也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