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間尚彌散著濃厚的血腥之氣,煩鬱不止……雖然隱有預料,但親耳聽到,安若溪一顆心,還是轟然一震,下意識的望向身畔的男子,卻正與她目光相對,四目交投,靜如止水……第215章

戰火一路由楚尚郡燒來,半月間,雙方已經曆了泯城、洛陵郡、龐城等接連幾場大戰,雙方各有勝負。

白沙鎮雖距戰火仍遠,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也不免人心惶惶,實不知這太平日子,還能夠維持到幾時,更不知這場戰爭,最終的結果會是如何……整座鎮子,都彌散著戰爭的陰影,揮之不去……一片愁雲慘霧之間,關於這場戰爭的起因,也成為諸人茶餘飯後、津津有味談論的話題……傳言中,那叛軍的首領,原是為了皇宮裏那位據說死而複生的汐妃娘娘……才起的兵,造的反……這旖旎的宮中秘聞,讓壓抑的眾人,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傳的不亦樂乎……到最後,各種版本有之,繪聲繪色,有板有眼,說的幾乎跟親眼所見一樣……有時候,連當事人自己都會懷疑,那些有模有樣的杜撰,或許確有其事……而由此,一頂“紅顏禍水”的大帽子,也由那皇城裏害得君王不早朝的汐妃娘娘,從頭蓋到尾……另一方麵,這身處風口浪尖的兩個人……淳安國皇帝和他的愛妃沐氏嬌女,卻心照不宣的絕口不提當日的事情……當然,誰也不會料到……他們口口聲聲,嘖嘖稱奇的帝妃,就混在這白沙鎮裏,泯然眾人矣……戰事越來越嚴峻,就在前日,連亦塵率領的三十萬大軍,已攻破寧遠城,一路向東,直朝京畿撲來……很多時候,安若溪望著那沒事人般的一大一小兩父子,常常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杞人憂天呢?直到有一次,夜闌人靜的時候……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轉身間,習慣性的伸出手去抱身畔的男子……床榻之上,還殘留著他未散的氣息,枕邊卻已空蕩如也……那一刹那,安若溪陡的嚐到了恐懼的滋味……鞋都忘記了穿,赤足便跳下了床,推門過處,卻見男人一襲青衫,立在院落中央,身姿秀拔,芝蘭玉樹,一張冷峻朗逸的臉容,映著月華如水,卻是依稀可見,眉眼英俊間,隱隱透出的濃厚憂慮……仿佛正在被一件極大的事情困擾著,猶豫而矛盾,掙紮而激蕩……他一定想的太專注,連她就那麼站在房門開處,靜靜凝視著他,都沒有察覺……而第二日,男人又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絕口不提這場戰爭,依舊如同之前一樣,陪著無憂做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一切……安若溪也沒有問他的打算……怕一開口,便再無轉圜的餘地……她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樣的膽怯與自私……隻希望這偷來的片刻安寧,能夠將時間拉的長一點,再長一點……但這樣自欺欺人式的逃避,總歸也要有麵對的一天……就像現在,窗外天色泛白,又是一夜寒涼……男人發髻如墨,沾染了一夜的風露,像浸在濃厚霧氣裏一樣,油生虛無縹緲的錯覺……遠處的戰爭,若也隻是一場夢,該有多好?雙足似墜了千鈞巨石,牽絆住安若溪想要走近男子的腳步,咬在下唇瓣上的利齒,卻帶來一波一波疼痛的清醒,終將心底那激蕩的複雜與不安,一點點的捋清了……深吸一口氣,安若溪抬腳,緩緩走至男人的身後……“今日怎起的這樣早?”

密雲籠罩下,男人俊朗冷毅的臉容,在望向女子之時,薄涼的唇,輕輕綻開一抹寵溺,似一線灼灼日光,穿透層層烏雲,隔著數萬光年,照亮了整片陰霾……“淳於焉……”

那光芒刺得安若溪眼睛一酸,喃聲低喚道,細碎的嗓音,鯁在喉間,與千言萬語,交纏在一起,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又從什麼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