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喃的嗓音,痛不欲生,濯黑的眸子裏,激蕩不止的全是她的身影……蘇苑莛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
“這樣……你就會永遠記得……我是為救你……而死……你會永遠記得我的……”
心底如千軍萬馬一樣碾過,端木謹望著懷中女子,盛放如櫻的融融笑意,依稀仿佛昔年,他與他初次相遇……那樣明麗嬌豔的少女,一下子擊中他心底最柔軟處……女子似乎也漸沉浸在那些悠遠的歲月裏,不能自拔,半是妖嬈半是鬼魅的臉容上,慢慢氳開一縷恍惚輕笑,柔軟嫵媚的嗓音,似沉在年少時的一場美夢中一般,徐徐的,微不可聞的開口:
“端木大哥……如今想來……我這一生……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原是與你初相識的那一段日子……如果沒有後來的變故……或許我們也不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的……隻可惜我明白的太遲……連你都不要我了……”
水漾的眸子裏,空蕩蕩的,流光漸次熄滅,迅速的從她的瞳底離散出去,蘇苑莛嗓音細碎,如同嗚咽……端木謹心如刀割,過往煙雲,在這一刹那,陡然壓入,痛徹骨髓:
“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我還要娶你……我們還有懷兒……”
“懷兒……”
女子失焦的雙眸,有一刹那的光彩閃現,似天邊最後的一顆辰星:
“是的……我們還有懷兒……他是我們的骨肉……看到他,就像看到我一樣……這樣……你就永遠不會忘記我的……”
纖細蒼白的玉手,緩緩抬起,撫上男子俊朗的眉眼,像是要將他刻進自己的腦海裏,再也不能磨滅一般,蘇苑莛嬌弱的嗓音,漸次低了下去,說的是:
“端木大哥……若有來生……若有來生……”
後麵的話語,卻再也說不出來……凝在男子臉頰上的指尖,沁涼如水,緩緩滑了下去……她闔緊的雙眸,尚有淚水盈睫,像沾著露珠的荷葉,卻再也開不出皎潔的蓮花,那樣精致的眉眼,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再也沒有了……“莛兒……”
端木謹抱著她漸冷的身子,心中如千帆過盡,惟餘蒼涼慘痛……這是他第一個傾心相愛的女子……世事變遷,她最後,仍是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令他永遠不能忘懷……安若溪望著那將一切恩怨情仇抹煞的女子,隻覺說不出來的滋味……無論她之前曾經做過什麼錯的事情……死亡的鮮血,經已洗清……一切愛恨,都隨著死亡,而消弭的無影無蹤……下意識的望向身畔的男子,他諱莫如深的眼眸裏,有悲憫,有內疚,亦有傷痕……但,卻與愛無關……冰涼的指尖,有溫熱的力量傳來,暖著她荒蕪的心境……安若溪迎向他深邃的眸子,她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底,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出去再說……”
連亦塵沉穩的嗓音,將一幹陷入這突如其來變故的人,暫時拉了出來。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卻還要活下去……
隻是,觸目所及,那唯一的生路,卻早已在適才的爆炸中,被一塊巨石砸下,死死擋在了洞口……退無可退,想要走出這裏,必須將石頭移開……合淳於焉、端木謹、連亦塵三人,以及未亡的幾名影衛之力,卻也僅僅將巨石推開了一線,隻能容一人進出……但已足夠眾人逃出生天……無憂、宇文栩栩、端木謹抱著蘇苑莛、接著是連亦塵……最後僅剩撐出一線生機的淳於焉和幾名影衛,以及安若溪……外麵已是天光大亮,初升的太陽,冉冉掛在天際,灑下大片金黃的流輝,枝頭綠葉油翠,不知名的鳥雀,鶯鶯唱著歌,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踏出去,便是嶄新的一切……安若溪與淳於焉相視一笑……大掌緊緊包裹住小手,這一次,握緊了,便再也不會放手……安若溪走在前麵,小心翼翼的穿行在那擠逼的通道裏,淳於焉就在她的身後,兩人十指相扣,緊緊連接在一起……頭頂似乎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像是悶雷一樣,越聚越近,安若溪心頭一恍,男人卻已是麵色大變,熾烈的眸子,火燒一樣,漫延開大片如火的殷紅……安若溪聽到他大喊一聲:“快走……”
可是狹隘的通道,怎快得過迅速掠來的爆炸之聲,安若溪覺出握在她手上的大掌,緊了緊,那樣灼烈的力度,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一般,熾熱的、狠戾的,決絕的……她看到男人激蕩如潮的眼眸裏,刹那間掠過無數的浮光,每一片都交織成她的身影,纏綿的、不舍的,以及決絕的……安若溪感覺到,凝在她手上的大掌,正在一點一點的鬆脫,就像是五年之前,他放開她的手一樣……“不要……淳於焉……你說過……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開我的手……你敢……你若放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撕心裂肺的字眼,從安若溪的口中,絕望的傾吐而出,任憑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卻無法抓住那隻緩慢而迅速的離她而去的大掌……男人微帶薄繭的指尖,一點一點的掰著她的手,就像是刀刃一般,那樣的堅定,那樣的冰冷,那樣的決絕……安若溪看到看到他涼薄的唇瓣,一開一合,徐徐說的是:
“安若溪……對不起……我又一次騙了你……”
她看到他薄唇如削,有盈盈笑意,從性感的嘴角,流淌而出,像千年不化的雪山,融出的第一顆水滴……他布滿薄繭的掌心,在她滑膩的肌膚上,劃下一道優雅的手勢,終究還是放開了她的手……有凜冽的寒風,迅速的灌滿她空蕩的掌心,冷徹入骨,仿佛此生此世,再也無法溫暖……安若溪伸出手去,想要抓緊男人……他卻那麼殘忍,用先前還握著她的大掌,拍在她的身上,一股溫熱的力量,從他的掌心傳出,推著她穿過那擠迫的石縫……巨石在她的眼前,緩緩合了起來,男人涼薄的唇瓣間,噙著的溶溶淺笑,就這樣被關在了巨石後麵……安若溪恍惚看到他微微開口,透薄的字眼,就那麼輕巧的吐出來,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