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的莫敵看到了張光瑋神『色』上對掛著建國軍名義為定桂討賊聯軍招兵工作所產生的疑『惑』,所謂吃人的口軟,覺得應該幫這位兵大哥解釋一二,理順一下思維,說:“如今廣西省都督陸榮庭戰敗退往興安全縣,盤踞桂林的表麵上看是鹿寨人沈鴻英,實際是李宗仁的廣西定桂討賊聯軍,問題是定桂討賊聯軍大本營遠在南寧,柳州也是才從沈鴻英手裏搶下,在桂林周邊的軍隊隻有駐紮在陽朔的鍾祖培一個旅,想憑借鍾祖培一個旅對付陸榮庭和沈鴻英完全不可能,隻能以廣西省『政府』的名義讓陸沈火拚,才能漁翁得利,此消彼長,方可取而代之。張長官在百壽招兵,在雁山集結,就是為了擴大定桂討賊聯軍,最後一戰定桂林而作準備。之所以要借用建國軍的名號,隻是因為本地的老百姓不知道定桂討賊聯軍這個名號而已。”
聽莫敵說出這番話,張光瑋大吃了一驚,這是一個窩居在深山裏年僅十五歲的半大小夥子說出來的話嗎,比自己這個桂林甲級工業學校畢業的二十六歲的人還要透徹,是自己太蠢還是對方太精明!張光瑋在這一刻下了決心,即使這次在百壽招不到幾個兵也一定要把麵前這個半大孩子帶走,他能成為自己極大的助力。
下定這個決心,張光瑋立即變得聰明起來,作為一個見過世麵讀過洋書的成年人,他很明白莫敵這種半大小子的愛好,笑嘻嘻對莫敵說:“聽當地人說,莫小兄弟拳腳了得,不知道可曾玩過槍械?”說罷,從身上解下一把帶盒的駁殼槍放在吃米粉的小桌子上,輕輕摁開槍盒的蓋子,把槍從木頭盒子裏抽出,湛藍的烤漆寒光閃閃,輕輕一拉槍機,把一粒子彈從槍膛裏退出,豎在桌子上,精致而漂亮,黃金般的顏『色』,很值錢的樣子。
果然,莫敵立即就被麵前這個殺人的家夥吸引了過去,百壽一地,地處山區,雖然定為一縣,卻也是蠅頭小縣,縣裏沒有正經的軍隊,更沒有現代武裝,從清朝永寧州捕頭直接轉過來的警察局長也是手無寸鐵,手下僅有的幾個巡捕手持木杆紅纓爛鐵槍,看起來威風用起來就落了下風。也曾見到軍隊過境遭遇土匪搶劫,大多是燒火棍一類的長槍,麵前這把精致的短槍,頭回見到。
這是一把『毛』瑟式手槍,槍上的銘牌顯示漢廠十二年,是為公元1923年漢陽兵工廠的產品,標準十發彈匣式,槍口的來複線還很深,是一把用得不多的好槍。其實這並不是張光瑋的配槍,而是定桂討賊聯軍借給出來招兵的人員裝門麵的道具,讓征兵人員看起來更有氣派一些。至於槍枝的未來歸屬,旅長鍾祖培說過,想把這把槍變成自己的配槍也不難,隻要招回五十個人就能當上連長,捧上蓮子羹就能掛上駁殼槍,當個排骨精隻能扛長槍。
看到莫敵一臉羨慕,嘴角邊的口水流得老長,手顫顫兢兢的『摸』向槍柄,生怕用重了力,『摸』痛了手槍,張光瑋樂得差點大笑出聲,他知道,這個打遍永寧州無敵手的半大小子已經可以輕鬆帶走了。
張光瑋在百壽總共招了十七個人,基本上達到了目的,他還讓家裏人幫忙在老家永福鎮招兵,永福鎮比百壽大,人口也多,估計招到的人數也會更多一些,兩邊加在一起,即使當不上連長當個排長綽綽有餘。
當天晚上,莫敵跟在張光瑋的隊伍裏,第一次離開了百壽老城,鬆明子火把照著西河邊的小路,風吹動著樹枝,水衝涮著岩石,前麵的路如何走,莫敵茫然不知。
從當年一個懵懂少年跟著張光緯離開故鄉百壽,到今天已知天命坐在香港島上回首往事,三十五年過去,仿佛彈指一揮間,歲月真是一把無情的殺豬刀,磨掉了自己的青春也磨掉了自己的生活!莫敵長歎了一聲。
張光瑋是他行伍之後的第一個長官,也是跟得最久的長官,大陸易手後,自己來到了香港,張光瑋在西隆易幟,成為起義人員,當任廣西省『政府』參事,算來已過花甲之年,應該退休致仕了吧。還是在幾年前通過香港大明星林黛的父親、李宗仁的機要秘書程思遠獲悉老長官的消息,令人感動的是身處內地的老長官,一直很記掛著身處香港的自己,程思遠經常往來於大陸香港,老長官讓程思遠轉交給自己一個小院子的房契,就是自己目前的棲身之所,辦好轉戶手續後,成了自己在香港唯一的產業。
事後才知道,老長官知道自己在香港的處境,在桂係眾多遺留有海外的產業中為自己協調了一處房產,不至於讓自己身在異鄉上無片瓦居無定所。仁至義盡矣!老長官把自己帶出了山鄉,給了自己一片全新的天地,最後還給了自己一個歸宿。老長官可否安好,老友們又過得如何,現如今天各一方,不知道是否還有再見之日。西河的水可還是那樣的綠,永寧州的城牆可還是那麼的高,米粉店的老板娘應該也老了,不知道米粉店還開不開……莫敵又一次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