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山下崇武知道,這座孝豐城是48軍故意遺留給他們的,估計笑聲就不會這麼爽氣。如果山下崇武知道,48軍已經在距離孝豐三十裏外的報福設下了陣地,嚴陣以待日軍的到來,山下崇武不知道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徐平剛剛離開於潛,李本一讓人把火鍋撤了下去,把茶壺坐上三塊磚頭上,不一會,濃醇的茶水就斟了上來。喝下一口濃茶,莫敵抬起頭來,對身後的警衛排長趙國龍說:“讓機要員聯係旅部,把我們團的作戰計劃摘要上報。”
“是!”趙國龍還沒有走到門走,機要員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張譯電紙,遞給莫敵。
莫敵接過來,草草掃了一眼,遞給李本一,說:“李廣兄你看看,有何建議。”
李本一仔細的看了一遍,搖了搖頭,說:“沒有問題,起碼我看不出。”
莫敵淡淡的笑了笑,說:“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莫過如此,的確沒有問題。隻是這麼一來,即使能夠把日軍擋在孝豐城下,隻怕48軍也剩不了太多的人。”
李本一不解的看著莫敵,說:“打仗就會死人的,隻要能夠擋住日本人,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李廣兄,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莫敵說:“第一,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死人,第二,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擋住日軍,第三,既然南京都可以丟,為什麼一定要在保住一個小小的孝豐!”
李本一沒有說話,奇怪的看著莫敵,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在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遲疑了一會,他低聲的問:“天縱,你有什麼好的想法?”
“好的想法說不上,粗略的設想而已。”莫敵又習慣『性』的低下了頭:“我在來你這裏的路上,走過一段山路,距離孝豐大約三十華裏,是一個叫告嶺的地方,在報福村附近。那裏地勢險要,是個打埋伏的好地方,既無縱深,又無擴展,路窄彎多,連個衝鋒的平地都沒有。在那裏,日軍的坦克完全展不開,大炮也沒有辦法打遠,日軍的優勢不明顯,隻能與我們兵對兵將對將的幹,反而我們有先到之利,有以逸待勞之優,有人數之強,應該可以與日本人好好的糾纏一番,也許能取得小小的勝利也不一定。”
“那你還不向上峰說。”李本一著急的說。
莫敵笑了:“我還不知道是應該說還是不說。”
“為什麼不說?”李本一完全不清楚莫敵的想法,他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在上級麵前從來沒有掩藏。
“我擔心會不會顯得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莫敵說:“我上次在劉行,去接守170師的的陣地,因為沒有按照上峰的意圖去打,差點沒被槍斃,從那之後,我就開始跟上峰保持一定的距離,有些話可說可不說的一般是不說。”
“天縱,你那回事我也聽說了,我們軍長周祖晃長官在全軍團級以上會議上大罵了李品仙,說他嫉能妒才,小肚雞腸,如果敢膽對你動手,說不得,第七軍回南寧向李宗仁司令長官說道說道。”李本一說:“我當時很讚成你這樣做,也很為你不憤,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幾次想找機會跟你說說,開解開解,時間一長又一直打仗,竟然忘記了。沒有想到這個事還在糾纏著你。天縱,你這樣想是不對的,我們部隊就是一個整體,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招占先就步步占先,一步落後則步步挨打。淞滬大戰,如果不是參謀部把中央軍和地方軍區別對待,互相提防又互相牽扯,又何至於一敗如此。我承認,打仗我不如你,但是我有一樣比你強,就是全軍整體意識,我會不折不扣的完成上峰的命令,無論是讓我去蹈火還是跳河。天縱,無論你想得對不對,首先應該告訴上峰,長官們都是戰場上的老手,他們雖然智者千慮一時想不全麵,但是計謀的好醜他們是一定會分辨的。”
莫敵望著麵前唾沫四濺激動不已的李本一,沒有想到,這個老好人竟然會講出這麼大一段,很長時間以後,殘留在莫敵腦海裏的陰影,當日在嘉興張光瑋沒有解決,卻在李本一的語無倫次中消失得幹幹淨淨。莫敵重重的點點頭,對報務員說:“請記錄,職莫敵認為,與日軍在孝豐作戰,將我軍置於日軍的飛機坦克大炮威脅之下,實為不智,亦為不利。卑職認為,最理想的戰場是為距孝豐三十餘裏的告嶺,我軍撤出孝豐,至告嶺設伏,再將日軍引入,可一舉攻之。介時,日軍坦克大炮不能竟功,唯有與我軍以血肉之軀相拚一途,我們占有地利先機,應可戰而勝之。”拿過報務員的記錄,再看了一遍,改了兩個字,說道:“立即發往旅部,交淩長官收。”
“是!”報務員走了出去。
李本一高興的大叫:“來人,把火鍋給我重新擺上,今天老子高興,要喝酒,要喝醉,老子的兄弟,終於長大了!哈哈哈哈!”
看著完全失態的李本一,莫敵笑了,他知道,自己往前走出了一步,這位老兄才會這麼高興,比自己還要高興,這才是兄弟,真正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