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火(三十)
黑已深,黑暗籠罩著鐵路邊的第18旅團19聯隊的軍營,如死一般的寂靜,淡淡的月影映在山腳下的小溝,反『射』出冷冷的波紋。軍營裏沒有往常的燈光通明,隻有間或打出的幾柱探照燈光,劃破夜空,如同鋒利的刺刀,也如同刺天的利劍,給徐平小隊的炮兵小組指明了方向。
工兵小隊完成了工作,先行打道回府,他們半天的工作,相當的辛苦,更何況在接下來的戰鬥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留下並無太多的用。
按照規定,徐平帶著特務連的一個小隊,坐在距離炮兵位約500米的位置,這是安全距離,即使炮兵小隊出現什麼差錯,也不會波及到這裏。人雖然有距離,可目光卻始終關注著炮兵小隊,直到發『射』結束,最危險的是他們。
特務連的人已經習慣了這種作戰,完全沒有激戰前的緊張和恐懼,幾個戰士在說笑著,用隨身攜帶的磨刀石輕輕的磨著手裏的解腕尖刀。
“今天晚上應該可以發市吧,還是前天晚上喝了人血,昨天晚上居然白等了半夜。”一個戰士說。
另一位用羨慕的表情說:“前天晚上你們算是殺過癮了,我才冤枉,在主明哨上打了半夜的探照燈,直到你們全部撤了,我才從上麵下來,不僅一個人沒有殺,還被風吹得卵縮。”
幾個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殺日本人的心得,最後一致認為,日本人的脖子是最適合的部位,手裏的解腕刀輕輕一劃就能劃開,前天晚上,能夠把割脖子和用被子捂口鼻同時進行的人,基本上身上都很幹淨,沒有濺著血跡,隻有少數業務不熟,才會被日本人的血噴髒衣服。有人開始笑話其中的一個士兵,說他殺了三個人,殺得一身的血,走在回營的路上還能聞到一身的腥味。被嘲笑的士兵不好意思的說,狗日的,沒有想到用被子捂,光想到用左手去捂,聲音是捂住了,可血飛得滿地都是。大家讓他今天晚上多殺幾個練手,被毒氣放翻的應該比較容易殺,不會反抗。
聽到士兵們的話,徐平有些不太舒服,這些戰士,都是宜山河池一帶的的農家子弟,在奔赴戰場之前,他們是一些連雞都沒有殺過的懵懂少年,成長為以見血當有趣,以殺人為職業的劊子手,全賴日本人的培育。問題是有朝一日日本人殺完了,不再有人殺,這些士兵會有強烈的失落感。在中國古代,這種類型的人有些變成死士,有些變成殺手,有些變成酒鬼,一天到晚靠麻醉生活。當年的長『毛』石鎮吉在宜山被擒後,不少手下散落山中,這些石鎮吉手下的長『毛』死士,有人成了當地最著名的獵人,也有人成了當地最出名的酒鬼,有幾個竟然染上了鴉片,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自已的三個排長,一排長羅衛,二排長瘦猴侯長貴,三排長就是石家的後人,叫石重,此人平時少言寡語,一支長槍神出鬼沒,最要命的是他有一股忍勁,為了捕獵,他可以在地上趴上整整一天甚至更長。在上海、在嘉興、在安吉、在臨安,他憑著身手和狠勁震懾了整個特務連,還給自己起了個外號長『毛』。今天,他就跟在自己的小隊裏,石重是最認可毒氣作戰的軍人,他認為這與用石灰在小河溝裏鬧魚有異曲同工之處,找一條小河汊,把水塞住,下麵裝好等魚的筲箕,上麵一洗石灰,魚就會順水而下,往筲箕裏鑽,不一會就是滿滿一筲箕小魚。在他看來毒氣彈就是石灰,日本鬼子是小雜魚,反過來也一樣,如果毒氣彈在日本人手裏,張光瑋就是小雜魚。
聽到士兵們在聊殺人,石重說了一句:“殺人,要的不是技術,是膽識,有膽敢殺人,無膽技術再高也沒用,你小子敢把自己殺得一身是血,是塊好材料,至於技術,學學就會的。”
“這個地方的天氣真怪,老曆二月中了還這麼冷,都快春分了,我們那邊,早種的玉米都快開花了。”一個士兵說。
大家都望了望布滿星星的天空,下弦月剛剛出來,『露』出彎彎的月牙,一陣風吹過,打了個寒顫。
隻見炮兵小隊埋伏處“咚”的一聲,一顆炮彈飛向天空,在天空中掠過一條紅線,落在日本人的軍營裏,緊接著是第一發第三發,黑夜裏看不見,炮彈並沒有準頭,打到哪裏算哪裏。
黑夜裏的彈痕暴『露』了迫擊炮的位置,隻見日軍陣地裏,立即出現了炮彈的還擊,這是*步兵炮。炮兵小隊立即連人帶炮鑽進工兵弟兄幫他們準備好的掩體裏,步兵炮的炮彈密集的落在掩體上,發出沉悶的爆炸聲。
“注意看看,有沒有步兵殺出來。”徐平說。
“沒有,我看著呢。”三排長石重說,他用一塊木皮擋在眼睛上邊,把淡淡的月光擋在視線之外,認真的望著日軍軍營。徐平也拾起一塊杉木皮,擋在自己的頭頂,果然,日軍的軍營看得清楚許多,燈光或明或暗,『亂』成一團。
步兵炮打了一陣,估計也打累了,停了下來。炮兵小隊立即把迫擊炮推了出去,重新較準,對著『亂』糟糟的敵營又是一炮,然後飛快的把迫擊炮從炮位上拉下來,鑽進藏兵洞,靜等步兵炮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