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進階(十七)(1 / 2)

第十四章 進階(十七)

登上衡陽開往桂林的火車,莫敵一身的輕快,從桐城一路歸來,這一程才是真正的寫意與輕鬆。一大早,先是送走了東去的梁采林,再是送走了西去的楊漢烈。楊漢烈在衡陽租了一輛汽車,今天要趕到邵陽,然後走路從靖州過黎平往榕江。梁采林今天師長大人到位,不能缺席,他的駐地在安仁縣,必須在中午之前趕到。送走了東西兩路,衡陽開往桂林的火車也到了開車的時間。這一回,莫敵知道前方吃緊後方緊吃是什麼意思,帶著周世銘大搖大擺的走了最後一節車廂,不需要買票,隻需要出示自己的派司,便能得到十分妥善的安排,有特權真好!

衡陽火車站在湘水東岸,一開車便是過湘江,從鋼鐵大橋中飛速通過,撲麵而來的鋼鐵圍欄把周世銘很是嚇了一跳,過了鐵橋,回望湘江,周世銘才頗有所思的對莫敵說:“回望湘江,江水北去,而旅行者卻一路向南,雙方背離,自然越往南心情就越差。記得讀過唐王勃的《藤王閣賦》,裏麵有: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 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難道,衡陽一地,除了湘水北去還有更讓人感懷的麼?”

“有的。”莫敵說:“衡山之上有一座回雁峰,大雁南飛,到了回雁峰便不再往南,轉而回程,因為在大雁看來,再往南,便是不『毛』之地,必須歸去。雁能如此,人何以堪,所以,回雁峰返,湘水北流,自古便成了絕唱。王勃讓大雁鳴唱於衡陽之浦,而不是衡山之上,山水合一,其意更甚。這句雁陣驚寒,能與漁舟唱晚同存,絕非偶然,必有他的道理。還有一首詩歌,也跟衡山回雁有關,隻是詩歌並非出在衡陽,而是桂林,作者是唐人宋之問,他在登臨桂林逍遙樓時慨然呤道:逍遙樓上望鄉關,綠水泓澄雲霧間。北去衡陽二千裏,無因雁足係書還。詩中那份落寞,那份無奈,更是浮於紙上,栩栩如生。”

“福哥,我難受。”周世銘抬起頭來,眼中含著淚,說:“我也越來越遠離家鄉,從此後,異鄉陌途,所認識的,隻有你一個。湘江北上尚且能流入長江,流往安慶,我真不知道,怎麼時候我才有機會再回安慶,再返桐城。”

莫敵伸手輕輕撫著周世銘的頭頂,說:“古人雲女生外相,出嫁從夫,認為夫之所在,便是家之所在。我雖然不敢苟同,卻也不願否認。我們已經成了家,無論在哪裏在何方,在天涯在海角,隻要我們倆在一起,家就在那裏。古人可以傷春悲秋,你有我在身邊,可不能效仿古人。”

周世銘不好意思的抬起頭,在莫敵的肩頭上抹去眼角的淚花,嘴角邊已經洋溢著淡淡的笑意。

早發衡陽湘水邊,暮宿桂林山水間。十個小時,在情人的膩歪中,也就是彈指一揮間。在桂林站下車時,已經夜暮降臨,莫敵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帶著周世銘走向火車站外那道泥濘的小土坡。

桂林一城皆濕,剛過穀雨,正是雨季。站在出站口,看著車站外的泥濘,周世銘第一次有了無從落腳的感覺。

“先生太太,要不要轎子?”有人問。

莫敵一看,樂了,一夥赤腳的轎夫,正抬著簡陋的竹轎在兜客,桂林的雨,門前的泥濘,竟然給他們帶來了商機。莫敵正愁著不知道怎麼把周世銘弄出去,轎子正是瞌睡遇上了枕頭,連價都沒有講,直接來了一句:“要兩頂轎子。”

“好嘞!”聽出莫敵是本地口音,轎夫立即招呼了兩頂竹轎過來,不敢『亂』喊價,請莫敵二人坐上。桂林火車站鐵路地勢較高,為了跟鐵路齊平,站台和候車室也建得較高,走出出站口,近在眼前的中山南路地勢便低了許多。左邊一塊菜地,右邊一片魚塘,估計是下了好幾天的雨,魚塘水滿了,溢了出來,把通向中山南路中間那片空地,淹得路都不見。好在桂林穀雨時的天氣已經不是很冷,大多數出站的旅客都脫了鞋子,淌水而過,隻有比較講究的人,才坐在別人肩頭,乘竹轎悠將過去。

過到中山南路上,轎夫並沒有急著問莫敵要錢,而是問道:“老板這是打算去哪裏?從這裏到十字街還有好遠,不如我幫你找個洋車,也不至於辛苦了太太。”

莫敵笑了,這家夥會作生意,還會設身處地為人作想,不錯。回答說:“你講得對,我正是要去十字街,那就麻煩你找個車子過來,車錢轎子錢我一起給。”

“好嘞!”轎夫歡快的應了一聲,不一會,叫了一駕洋車過來,說是洋車,一看就知道是土貨,因為輪胎上麵沒有橡膠,而是在木頭做的輪箍上,纏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布條。莫敵有點傻眼,他知道,這種車子沒有一點避震,坐在上麵震得反胃,隻怕不太舒服。

不舒服也要坐,哪怕走慢一點,也不能讓周世銘從火車站量到十字街,雖然不是小腳,那也不是用來走這種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