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護衛,說話要算話。”錢昱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無視丁護衛的呆愣提著沙袋往山下走去,看來,對付古人就不能規規矩矩的,阿基米德的杠杆原理那可是智慧的結晶啊!
錢昱回到窯場時,裏麵已經沒有人了,窯工們都已收拾東西回家了。錢昱摘下帽子,在井邊洗了臉,從陰涼處取下一小包豬肉。窯場工作量大,每隔三天,廚房都會做頓豬肉,這可是其他窯場沒有的待遇。今天正好被她趕上了,在家裏連著幾天頓頓都是野菜,錢母也愈發的瘦了,錢昱一想到這,心裏便不好受,畢竟已經當人家是娘了,讓娘餓著可真夠不孝的,這樣一想,這包豬肉就被省了下來。
“誒?你怎麼在這?”錢昱出了窯場,便瞧見樹下的蘇玉蘭。
蘇玉蘭聞言走了上前,捏著洗的發白的衣角道:“我剛從米鋪出來,走到山下瞧見恩公,便來此等恩公一同回去。”在蘇玉蘭的認知裏,錢昱是恩公,就算再尷尬,也不能當做陌路人,畢竟她心中有愧,弄的太尬尷如何報恩還債?
“哦,那,那走吧。”錢昱不自覺的紅了臉,雖然心裏打定主意不再有關聯,可聽著這軟言軟語仍覺得臉頰兒發燙。
“咕嚕......”錢昱走著走著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今天是她穿越以來勞動量最大的一天,中午又隻吃了一個饅頭,現在已經餓的發虛了。
蘇玉蘭聞聲轉頭瞧了瞧錢昱,從懷裏掏出用油紙包著的酥餅,遞給錢昱道:“恩公,吃吧!今天下午剛做出來的。”
“謝,謝謝。”錢昱瞧著夕陽下的蘇玉蘭,訕訕的接了過來,她知道不能再繼續動心下去,可這該死的心,已經不受控製了。按理說電視劇裏的女明星好看的多了去了,她也算瞧過許多美女的人了。這蘇姑娘長的也不是傾城傾國、閉月羞花,可為什麼那淺淺一笑,就讓她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咳咳。”錢昱吃得有些急,嗆到嗓子裏,憋的一張臉紅通通的。
蘇玉蘭連忙從腰間取下竹筒,遞給錢昱道:“快喝點水送一送。”
夕陽下,古樹旁,錢昱一手拿著酥餅,一手拿著竹筒,呆愣愣的瞧著蘇玉蘭,良久一歎道:“蘇姑娘,你想家嗎?”
蘇玉蘭聞言一愣,心中啾啾然,能不想嗎?縱然爹娘待她不如哥哥弟弟那般,可好歹那也是自己的家。
“我想家。”錢昱瞧著山下的空穀淡淡的說道,隨即一愣,轉頭笑道:“我想家了,咱們趕快回吧,娘該等急了。”
30
夏夜,月兒高掛空中,家家戶戶都已掩門,唯獨錢家的門是半掩的。
蘇玉蘭一人坐在院中,一雙美眸直直的盯著門口。夜,挾著微涼的風,徐徐的吹過她的臉頰,秀發隨風往後飄起。月光下,瘦弱的身影顯得越發的淒涼。
錢昱不停的在屋裏踱步,她倒不是擔心張秀才,畢竟一個男子再怎麼書呆也不至於忘記回來的路。反倒是屋外的姑娘,坐在院子裏已經快三個時辰了,夜裏的風漸漸涼了起來,再呆下去對身子無益。
蘇玉蘭盯著半掩的門,雖不知秀才去了哪裏,但她堅信,秀才是不會拋下她獨自離開的,認識這般久,為人處事自然了解一些。想到這,蘇玉蘭微微斂眉,她和秀才打小就認識,秀才在她及笄後第二年,托阿芳姐帶了封信,當時阿芳姐和一群要好的姐妹催她趕緊應了,秀才識文斷字,人又老實,她也覺得沒什麼不好,但心裏總覺得私定終身不該是一個女兒家該做的,便沒有應下來。後來隔壁的春丫與東村的小鐵匠來往愈發頻繁,阿芳姐又在耳邊說張則這好那好,拖到來年春天她點了頭。相愛一年多了,期間一直淡淡的,瞧見了就多說幾句話,瞧不見她也不會像阿芳姐想見她哥哥那般想見張則,她完全沒有阿芳姐那樣急切切熱盼盼的心思,但也不討厭張則,比起村裏那令人討厭的王炳強,她還是願意同張則在一起,安安靜靜的在一處也不錯。後來張則拉她私奔,不聽從其父與她斷了往來,為她願意拋棄安逸的生活,那份大膽,那份毅然決然的神態令當時無助的她燃起了希望,在那一刻她對張則有了幾分別樣的感覺,雖然後來餐風露宿,可她心中依舊是暖的,她堅信會與秀才有個溫暖的家。想到那一刻,蘇玉蘭的眼眸閃了閃,當時老父逼她嫁給一個陌生人,她是多麼無助多麼害怕多麼恐慌,相救唯有張則一人,這般一想,心中那隱隱要鑽出來的“後悔”便又沉了下去。她隻是一位平凡的女子,猜不到父親給她選的夫婿人品如何,即使再來一回,父親逼她嫁與陌生人,她還會逃,即使張則不在,她自己也會逃。
“咚,咚,咚!”不遠處的寺廟傳來三聲鍾響。
蘇玉蘭聞聲搓了搓手站了起來,將凳子放在一邊,輕聲輕腳的往門外走去。她要去找張則,或許腳不好跌在哪裏回不來,或許夜深了宿在破廟裏。
屋裏的錢昱見狀連忙開門追了上前,攔住蘇玉蘭道:“這麼晚了,你做什麼去?”
“秀,秀才至今都沒有回來,我想,去找找。”蘇玉蘭聞聲低著頭,不敢去看錢昱,錢昱越是擔心她,她越是覺得沒臉。尤其是在錢昱麵前提張則,讓她覺得自己是那種背夫偷漢的女子,這種感覺讓她連死的心腸都有了。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才是自己的丈夫,她應該像其他女子一樣守婦道守本分,可,可是從她跟秀才逃走那天起,她就決定要與秀才生死相隨。離開了家,就意味著拋棄了所有,眼下她隻有秀才。今生注定要虧欠錢昱的,隻盼今生能有機會償還一二。
錢昱抿了抿嘴,良久無可奈何的歎了一聲道:“我陪你去。”錢昱承認遇見這蘇姑娘,自己以前的準則都被打亂了。她曾跟自己正失戀的閨蜜說過,別以愛的名義,耽誤自己和別人的時間,糾纏的人往往是最令人厭惡的。可是現在,她雖不想糾纏,但也不放心眼前的姑娘夜半時分獨自出去,這個理由難道不算是打著“愛”的名義嗎?錢昱苦笑一聲,一旦動了心,是萬事不由人啊!
蘇玉蘭聞言驚的抬起頭,嘴動了動,背過身抬手抹去要流出的淚。錢家母子都是清白善良的人,她實在無法心安理得接受他們給予的好,更何況,人家根本不知道她是蘇玉蘭,這般的好叫她如何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