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疾趕回警局,一路飛奔上樓,楚行雲推開辦公室房門,才想抬腳進去,猛地又站在門口停住了。
賀丞沒什麼事,他好端端的在沙發上坐著,胳膊支在腿上,雙手交握抵著下巴,正低著頭看著濕漉漉的地麵發怔。隻是臉色不大好看,白的很有幾分陰鬱,身上的風衣不知為何沾了水,濕淋淋的。
“怎麼回事兒?”
他走進去問。
楊開泰正拿著掃帚掃地,見他回來了,便道:“剛才我聽到辦公室裏有動靜,就打開門看了看,結果看到魚缸壞了,賀先生躺在地上,沒有反應。”
他的注意力全在賀丞身上,連滿地的水和碎玻璃都沒有上心,經楊開泰這麼一,才發現賀丞對麵,資料櫃旁邊豎著的魚缸不知怎麼回事竟然裂開了,像被人掄起錘子砸破了似的,四麵玻璃碎了三麵,裏麵的水流出來漫了一地。
楚行雲走到賀丞麵前,蹲在地上抓住他的手:“你怎麼了?怎麼會暈倒?”
賀丞的臉色很不對勁,見他問,竟然擰著眉頭想躲,眼睛裏閃爍不定,微微側開頭避開他的眼神,語氣虛浮又疲憊:“我不知道。”
楚行雲皺著眉看了他片刻,然後回過頭對掃地的楊開泰:“三羊,你先出去。”
楊開泰應了一聲,把掃地往茶幾上一靠,快步出去了,還不忘幫他們關上門。
楊開泰走後,辦公室裏隻剩他們兩人,辦公室裏很安靜,隻有暫居於紙杯中的幾尾魚在狹的領地裏行動不便,頭尾撞擊杯壁發出的聲響。
賀丞對這種聲音似乎很敏感,很排斥,聽到魚在紙杯中掙紮,臉色又白了一些,緊皺著眉心,竟顯露出幾分痛苦,壓抑著顫抖的鼻息道:“行雲哥,把它們拿走。”
他一句‘行雲哥’,楚行雲赴湯蹈火粉身碎骨都來不及,更別收拾幾條魚。
沒有問為什麼,楚行雲端起紙杯打開辦公室門,大喊了一聲:“三羊!”
把魚交給楊開泰,他關上門回過身一看,心裏猛地一抽。
賀丞站在鋪滿水漬的地麵上,低著頭茫然的左右環視,像是在焦急的找一條出口,但是卻找不到。似乎把他圍困在原地不是一層漸沒鞋底的積水,而是一片汪洋無邊的大海。
他臉上倉惶,迷茫,慌亂無措的神情竟和時候如出一撤。
楚行雲走過去抓住他的手,把他從地麵的積水中帶出來,帶到辦公桌後的皮椅前,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去,然後倚在桌邊問道:“你想跟我聊聊嗎?”
賀丞的臉色稍顯好轉,像是從混沌的夢境中逐漸蘇醒,才認出眼前人是誰似的,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末了閉上眼睛如釋重負般長歎了一口氣,道:“我想起來了。”
楚行雲喉嚨一梗,忽然開始緊張,也是先沉了一口氣,才問:“想起什麼了?”
“我在宴會廳聽到的聲音,不是水晶球落到地上的聲音。”
“是什麼?”
賀丞緩緩抬起眸子看著他,眼睛裏又開始閃動,像被風吹亂的水麵,道:“是人掉進水裏的聲音。”
噗通——
那是落水的聲音。
楚行雲什麼時候養的魚?這個魚缸,他上次來的時候還隻是個落滿塵土的擺設。
被他鎖在辦公室,賀丞並不焦躁,也不急著出去,因為楚行雲的真切,隻要他敢出去,就不跟他領證。為了不讓他找到借口出爾反爾,賀丞賭了氣似的坐在他辦公桌後的皮椅上,把他桌角擺了幾份報紙拿起來挨個看了個遍,幾份報紙看完,忽然感到口渴,於是他拿起楚行雲放在桌子上的黑色保溫杯走到飲水機前接水。這才注意到飲水機旁的魚缸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運作了,幾條魚在裏麵遊來遊去,缸底還擺著珊瑚水草,打扮的倒是很漂亮。
雖然他不喜歡水,也討厭一切水生動物,但是和看報紙比起來,他寧願看魚。
他拿著保溫杯站在魚缸前,看著在水裏打轉的幾條魚。其中有一條尤其的漂亮,魚尾更加絢麗,且在水裏遊行的身姿更加矯健。
他的目光緊隨著那條魚在水中緩緩遊動,眼神越來越專注,越來越深沉,不知不覺的,竟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水中的魚身上。漸漸的,他幾乎能感知到那條魚用魚鰓呼吸的節奏,它那雙永遠也不會閉上的眼睛敷滿冷水的冰涼刺痛感
孔雀魚像是察覺到了自己被人長久的盯著,活躍的身姿忽然停住,向左擺動九十度,和站在浴缸外的賀丞正麵相對。
賀丞看著它,忽然覺得遍體生寒,像是被人丟到了水裏,變成了水裏的一條魚。此時此刻,浴缸裏正在看著他的那條魚就是他,他們都被困在水裏,望著另外一個自己
忽然,魚缸發出異響,水麵不停的顫動,泛起一層層漣漪,孔雀魚像是受到了驚嚇般來回遊動,來回遊了兩造後忽然向上遊去衝破水麵,躍起一個短暫的弧度,隨後‘噗通’一聲,又墜入水底。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