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想起來了,原來那在宴會廳二樓,他看到的不是水晶球中的自己,而是迎麵向他走去的另一個自己。
“我就是你,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必須聽從我每一個指令。”
像是忽然抓住了在耳邊來回遊蕩的一縷風,他想起了這句話。對他來,這句話就像是咒語,在很久以前就在他的體內埋下了詛咒的種子。這幾十年來一直和他如影隨形,就藏在他心中不見日密不透風的角落,‘他’一直沒有離開他,隻是被他短暫的遺忘了而已。
在回想起所有事之前,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會被一句話,一個人,那麼簡單輕易的控製。但是一幕幕在眼前閃過的回憶告訴他,總有那麼一個人,他手裏握著能讓他失控的秘密,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借他的身體,做出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跟我來,我們去做一些好玩的事情。”
賀丞記得他是這麼對自己的,當時還是孩子的他,口吻稚嫩,還帶著童音,把他帶出房間,來到院子裏的遊泳池旁。
因為快到中秋了,賀家又從政,每年到了節慶日他們家迎來送往總是很繁忙。那,哥哥,爸爸和爺爺出門回訪。廚師和江媽又去采買貨物,鋼琴老師也跟著他們一起去了,隻留下他們幾個孩子,和一個年邁的老園丁。
正值午後,老園丁在房間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院子裏花香陣陣,蟬鳴簇簇。鋼琴老師的兒子蹲在泳池邊,正在用一張七彩斑斕的畫紙折紙船。毒日頭下的,不知他在那裏蹲了多久,臉上滾著豆大的汗珠。見他們從房裏出來站在門前的廊簷下,還衝他們興衝衝的舉起了一個玻璃瓶子,瓶子裏裝著幾隻蟋蟀。
“賀丞快來,我們給它們做一隻船,送它們去海上玩兒。”著,他撥了撥泳池的水,哈哈哈的笑著。
賀丞應了一聲就要過去,卻忽然被身邊的人拉住胳膊。
很奇怪,他已經來了好幾,但是家裏每個人時常會忽視他,包括他自己,也會忽視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就像閔舟,剛才叫的也隻是‘賀丞’,沒有叫他。
“怎麼了?他在叫我們。”
賀丞。
但是他卻:“不,他隻是在叫你。”
他雖然在笑,但是賀丞看的出來,他不高興了。他笑起來的樣子並不好看,眼神冷冷的,唇角卻高高的翹著,讓人看了莫名的心生寒意,一眼就能看透他笑容背後的冷漠和虛假。
雖然很多人都無視他,不喜歡他,但是賀丞卻很喜歡他,因為家裏忽然來了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哥哥’,讓他感覺到很新奇。賀丞總是跟他保持言行一致,一度讓家裏人分不清他們到底誰是誰。不過他們更樂意玩一種‘聽我的’的遊戲,規則很簡單,一個人從當另一個的操控著,以自己的口發出指令,讓另一個人完成。當他‘我渴了’的時候,賀丞就會去喝水。當賀丞‘我困了’的時候,他就會去睡覺。
這個簡單又幼稚的遊戲,在他們忽然見到彼此,得知世界上有一個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同伴時,玩的樂此不疲。慢慢的,他們很快有了默契,‘聽我的’三個字變成他們之間的一種密語,就像打遊戲通關的口令。
那,賀丞就聽到他對自己:“把蟲子送到海上有什麼意思?把人送上去才好玩兒。”
著,他指了指還在折紙船的閔舟,惡作劇似的低聲道:“我們把他推到泳池裏。”
那是賀丞第一次違抗他的指令,:“不,舟是我的朋友。”
然後,賀丞看到他又露出了那種看了讓人心裏發毛的笑容,他:“正因為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們才要把他推下去。”
賀丞終於察覺到他的危險,他想從他身邊逃開,卻再次被他捉住手臂,然後:“不推就不推了,我們來玩昨晚上的遊戲。”
賀丞跟他住一個房間,知道他有一本不知從哪裏得來的‘催眠入門’的書。他很聰明,很快領悟了精髓,就讓賀丞做他的白鼠,然而跟他相比,賀丞過於單純,在自己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一次又一次的被一個孩子控製住了思想。就在昨晚上,賀丞在他的指令下拿起了一把美工刀,如果不是催促他們睡覺的江媽忽然推開門把他喚醒,他手中的刀,不知會落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