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怨女心(2 / 2)

無怨?

卻讓一個人心念如灰,一生追悔,這難道不是一種怨?

怨之極,便是無怨。

生死無怨,才能銘心刻骨,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怨毒。

玄殺壓抑抽搐心痛,恢複了平靜淡定的姿態。他是本門師兄,師門表率,不但要承受自己的痛,還要分擔同門之痛。

瓶兒之痛,是他的痛,也是白血的痛。

青竹之痛,也無命之痛,也是他的痛。

李青竹已選擇放手,化身而去,卻留下了一顆心。而無命此刻已有一枚離魂鎖,鎖了他的心,再容不得任何癡念真心。

玄殺收了她剖出的一顆真心,卻無處安放,隻能暗藏於心,默默承擔。一顆拇指大的心血石,卻似千鈞之壓,壓在他肩上,也壓在他心上。

……

“師弟,那幅畫玄機深遠,要好生收藏。師傅博聞古今,法力高深,有機會給他一觀,或許能洞察玄機,解你我困惑。”玄殺努力跳出陳年怨劫,回歸眼前。

“畫?”白血發覺畫已不在,失聲驚呼。

一絲陰風破窗,半掩的窗戶被風卷帶,一聲吱呀。

“誰?”玄殺已破窗而出。

幽深宅院,夜風穿堂,寒氣森森。

庭院中央,已架了一個火盆,一個佝僂的背影,雙手捂在火焰之上,正在焚燒取暖。

她焚燒之物,竟然是那一幅市井畫卷。

七阿婆?

白血,玄殺遠遠止步佇立,四目相顧,一臉驚愕。

“死太監,要死就死得幹淨一些,偏要留一些東西禍害後人。”七阿婆顫顫巍巍,口中念念有詞。

“你……你這老巫婆,怎麼又來了?”白血刀在手,蓄勢待發。

“婆婆漂泊幾十年,也累了。早已洗去風塵,這幾年一直棲身故居。

你是死太監後人,見了我,也該尊稱一聲奶奶,竟然直呼巫婆,沒大沒沒家教。”七阿婆淡淡回應,並不抬頭。

“你一直住在我家?”見她一直滯留府中,白血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此處是我家相公的家業,他死了,便是我的家業。

婢女所生,太監遺種。也要爭名分,占家業。

哎,這世道變了,人心也變了。”七阿婆一副市井潑婦口吻,出言刻薄入骨,汙穢不堪。

“你……”白血怒不可遏,卻一時語塞。

麵對自稱奶奶的老婆婆,心有愧疚。他無言回敬,也無法出手。

“婆婆燒此畫卷,莫非要隱瞞什麼?”玄殺逼近七阿婆,氣勢壓人。

此刻畫已耗盡,無可挽回。

“一個死太監,已是下奇醜,還能有何見不得饒隱私,值得婆婆勞心替他隱瞞?

畫卷是我家私藏,如何處置也是家事,與外人何幹?”七阿婆言語惡毒,麵目猙獰。

“白,你家也有一幅私藏人皮畫,畫麵已人老皮黃,收之無益,不如也拿來燒了。”玄殺冷冷一笑,轉向白血。

“你敢?”七阿婆厲聲喝斥,人卻在退縮。

“畫中人本是絕世佳人,風姿綽約,儀態萬千。如今人老珠黃,言語髒汙,格調低賤,自貶身價,分明已是一名市井惡婦,已不值得人間收藏。”玄殺朗聲指責,言辭犀利。

被玄殺刺中要害,七阿婆頓時神情落寞,一臉頹喪。默默起身,佝僂了背,顫巍巍而去。

“美人遲暮,不失儀態,麗質而來,優雅而去,方是畫中人。”玄殺言辭懇切,勸她回頭。

“人在畫中,身不由己。是他毀了畫,毀了我,也毀了自己。”七阿婆言語悲涼,身影落寞,消失在朦朧月色。

“一入陰陽深似海,回頭已是隔世人。

師兄心懷憂慮,白血無以為解,隻能默默陪伴,慢酌解憂。”失去畫卷,白血也陷入了一種莫名愁緒。

“你我身份低微,俱是局中人,難窺全局。

格局所囿,便會陷入重重。

唯有破局而出,攀一個層次,拓一回眼界,便會少幾分疑惑。

夜路茫茫,來日方長。”玄殺入行已深,多了幾分見識,也多了一份豁達。

陰風推窗,敞開了一夜星空。

一顆流星劃破夜空,劃了一道弧線,投向東南方向。

“夜深了,早些安歇,明日一早便要啟程。”玄殺觀流星劃落,停止了酒杯。

“煞氣夜犯,耀星墜於東南,應是一樁驚奇案。師兄心中憂慮,無心睡眠,不如我們連夜啟程。”白血莫名興奮,騰身而起。

兩道身影破窗而出,翻越舊宅,消失在月影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