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累,明明很想睡,晚上卻仍然照例睡不著,肖文靜頭痛欲裂,失眠卻成了習慣。
她被迫爬起身,打開筆記本碼了數千字,屏幕上的字體漸漸變得張牙舞爪,睡意終於湧上來。
肖文靜閉上眼。
她一閉上眼,便看到黃娥。
沒有楊慎思,隻有黃娥。
黃娥站在前方,笑容明豔不可方物,手拿著硫酸瓶,燈光從上方投射下來,瓶裏的液體反射著閃閃爍爍的光。
她潑出硫酸,肖文靜想躲,腳下卻生根,眼睜睜看著液體在半空飛行、飛濺,每一滴的運行軌道都清晰無比,甚至閃著五彩的光。
她聽到黃娥在說:“我愛他,可他愛你,你憑什麼得到他的愛!”
硫酸降落下來,不知觸到身體哪裏,哪裏都在痛,鑽心的疼痛!
她聽到自己失聲尖叫,然後猛然睜開眼。
眼前是葉子襄皺著眉頭的臉。
肖文靜大口大口地喘息,她有一半大腦還沉浸在噩夢裏,沒有辦法思考。
葉子襄伸手擦她的額頭,觸手處全是冰涼的汗。
他眯起眼考慮了一會兒,側身坐到她床邊,把腳抬了上去。
“過去點。”他說,肖文靜依言向旁邊移,給他留出空位。
他還不滿足,又硬是搶了她半邊枕頭和半邊被單,才算消停地躺了下來。
兩人肩並肩躺著,仰望頭頂上方看不清輪廓的天花板吊頂,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被單下的睡衣都甚單薄,肌膚擦過手足相抵,肖文靜感覺微微有點奇怪,即便是葉子襄,他們也從來沒這麼親密過。卻又很快釋然,那是葉子襄,連呼吸聲她都熟悉的葉子襄。
她從被單下伸手過去,觸到另一個人的手,指掌相碰,葉子襄張開手掌,將她的手包圍進去。
溫暖,以及,安全。
不可思異啊,她和葉子襄真的相識隻有三年嗎?她明明覺得他們已經相依為命了一輩子。肖文靜沒有轉過頭去看葉子襄,她盯著天花板,靜靜地微笑出來。
然後,安穩地合目入眠。
第二天早上是被葉子襄搖醒的。
肖文靜使勁推搡那隻把她從睡夢中揪出來的手,實在對抗不能,睜眼怒叫:“大清早的,幹什麼啊?”
葉子襄站在床頭,穿著一套紅白相間與中國國家男子足球隊相同的運動服,脖子上掛著MP3,淡定無比地道:“減膘。”
……有這麼跟女孩子說話的嗎?!
肖文靜的怒火燃燒了一早上,支撐著她追在葉子襄後麵繞著整個小區跑了三圈。她腿軟得像要當場趴下時,葉子襄半點也不像開玩笑地宣稱他以後都要督促她多多鍛煉,這樣下次再遇到潑硫酸的瘋子,她輕輕鬆鬆就能躲開。
哪那麼多潑硫酸的瘋子?肖文靜想反駁他,一口氣沒提上來,腿軟得終於站不住,向前栽倒。
前方地上卻有一隻巴掌大的小鹿犬,肖文靜對上小家夥無辜的大眼睛,尖叫著拚命揮舞雙臂穩住身體,葉子襄眼疾手快地扯了她一把。
小家夥被她的尖叫聲嚇到,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眨啊眨,一扭身跑回主人身邊定驚去了。
肖文靜尚沉浸在險些殺害一條性命的驚恐中,根本沒察覺她半掛在葉子襄懷中,雙手死死摟著人家脖子,活像吊在大樹上的考拉。
葉子襄被她勒得透不過氣,又看她樣子滑稽,忍不住一邊喘氣一邊笑。
新仇舊恨一起,肖文靜惱羞成怒,偏不放開他的脖子,連腳也抬到他腰上,敢罵她是豬,沉死他!壓死他!
葉子襄笑得更厲害,也更辛苦,想扳開肖文靜的手腳,又怕傷了她,不敢使力。
兩人糾纏得正熱鬧,晨練的人們三三兩兩圍觀指點,吸引了更多視線,包括剛剛下車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