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茜到家,已是晚上9點。
二十多年前學校分配的老房子,燈昏黃,沒有電梯。她站在單元樓門口,拉長的影子孤單映在地麵,有愉悅的笑聲從1樓窗戶傳來,她慌忙抓緊手提包,躲進單元樓,不讓自己顯得更加淒涼。
哭了太久,眼睛疼得厲害,以至於老燈泡昏暗的光線都刺得她眯了眯眼。怕父母擔心,走至三樓拐角平台,尤茜掏出粉餅,拚命遮蓋紅腫的眼角。
今晚流的淚抵過去十年。
仿佛要把腦子裏進過的水全部排幹。
十年呀……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覺得很悲哀。
情竇初開,是在13歲的那年。
沈傾品學兼優,眉目清朗,像極了校園小說裏的男主角。剛上初中的小姑娘,熱衷澀中透甜的暗戀,然而尤茜藏不住心事的性格,很快將少女秘密暴露無遺。
沈傾目光掃過書角,那裏,是她上課開小差寫下的“沈傾尤茜”,少年表情很淡,沒多餘的反應,骨節叩響桌麵,提醒她:“好好學習,別想些亂七八糟的。”
她捧著撲通亂跳的心,追去同一所高中,頭懸梁錐刺股擠進沈傾所在的重點班。這時的沈傾眉目已長開,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的半青澀半成熟,惹亂無數少女心。
同是學霸的校草校花並坐窗邊討論難題,美得像幅畫,尤茜趴在桌上背元素周期表,耳麥裏歌詞酸楚,亦如她想。
自暴自棄地扔了筆,臉埋進臂彎,不多時,腦袋被書本敲了下,她微惱地抬頭,對上一雙清澈眼眸。沈傾手撐桌,俯身問她:“不舒服?”
被丟在身後的校花表情難看,尤茜瞥一眼,竊喜著向沈傾撒嬌:“哪兒都不舒服,要吃口蛋糕才能好!”他鬆了眉,嘴上說著“調皮”還是轉身去給她買。
高嶺之花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她,羨煞旁人。
在一起的那天,是高考結束後的謝師宴。
少女們前仆後繼的告白刺激尤茜一口氣喝掉五灌啤酒,借著微薄的酒勁兒把沈傾堵在KTV走廊,臉紅撲撲,說話滿是酒氣:“小傾傾,凡事講究先來後到,我比她們都先表白,你第一女朋友應該是我!”
她跌進沈傾懷裏,擁抱滾燙,粘稠的汗液爬上肌膚。抬眸處,沈傾麵容被昏暗燈光被鍍一層曖昧,他似乎笑了笑,然後俯身,唇貼著她額頭,幹淨利落的一個字:“好。”
高嶺之花被尤茜折下,碎了一地少女心。
而現在,心碎的成了她。
兜裏的手機不斷震動,第99通電話打來。
“沈親親”三個字在屏幕上閃爍,尤茜手指懸在掛斷鍵上空,遲疑了兩秒,還是摁了下去。
既然已經分手,又何必再故作關切?她不是姚馨,沒有名校教授的父母,無法提供讓他少奮鬥三十年的機會。
她隻是再普通不過的、沒有多少野心的小女生。
所以,在聽完沈傾的分手理由後,她頭腦足足空白了五分鍾,麵前的人像是妖怪剝開華美的皮囊,露出本來麵目般,嚇得她推開車門落荒而逃。
他變得急功近利、麵部可憎,早已不是她喜歡的那個溫良少年了。
她拉黑沈傾的手機號,又點開微信,忽略屏幕上一連串假惺惺的詢問,直接刪除聯係人。
靠教授女兒上位,這樣的沈傾讓她覺得惡心!
失戀的難過鬥轉成厭惡,尤茜跨上台階走到家門口,掏鑰匙時手機再次震動,好友申請欄裏,是陰魂不散的沈傾:[尤茜你在哪兒?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