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3)

方沉碧也沒想著怎麼去處理李蘭的事兒,隻是才回到院子裏就聽見馬婆子從屋子裏跑出來,似乎正在收什麼東西,嘮叨:“可是不得了了,得趕緊的。”

方沉碧心裏都是蔣悅然舟曲的事兒,也知道現在去問實在不合適,可見了馬婆子這般神色,也犯合計,問道:“嬤嬤,你這是做什麼?”

馬婆子抬了頭,見是方沉碧,連聲道:“你還不知道?那舟曲官府的事兒鬧到府裏來了,這會子正在前院兒,老爺和三少應付著呢。”

方沉碧嗯了一聲,轉身兒準備去前院兒,可方才走了兩步,又聽馬婆子道:“沉碧吧,你可別去了,我們家小少爺發燒著呢,方才大夫人才給送回來。”方沉碧聽了發急,忙折回屋裏去看孩子。

蔣璟熙似乎是極快的時候就病重的,方沉碧被拖累的分不開身去前院,眼看著孩子的小臉兒燒的紅彤彤成一片,摸起來著實燙手。

馬婆子急的團團轉,尋了大夫過來,大夫瞧了瞧,看不出是什麼毛病,隻是聽說一個時辰前還是好好的孩子,這一眨眼的功夫就燒成這樣了也覺得十分怪異。

再加之之前老太太走的時候,蔣璟熙就發過這麼一次毛病,連大夫也咬不準這到底是啥症狀,可畢竟這麼大的孩子燒成這樣,也是極可怕的,隻能趕緊去開了副退熱的方子,先退了燒再說。

方沉碧陪在床邊,瞧著早就燒糊塗的孩子心裏跟刀攪爛了一樣,到底是自己懷胎十月掉下的肉,哪能見得他這幅光景。翠紅和馬婆子圍前圍後隻掉眼淚兒,隻是見方沉碧慘白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

那頭蔣悅然在前廳跟蔣茽迎來訪的官府之人,蔣家不管在河源縣多大門大戶,畢竟也不過隻是縣城上的人家,說到底沒什麼勢力,光有錢也不足夠。那頭舟曲的礦死了好多人了,也隻是一宿的功夫就鬧到上頭去,連著朝廷也插手進來,就是他們蔣家再有錢也沒用,終究得漏了。

朝廷下來的人一共來了三個,連帶著公文一道帶齊全了上門的,進了門兒見李蘭也在,倒也客氣點的,其中一個帶頭的年紀不小,見了蔣悅然道:“蔣少不必我多說也知曉,這舟曲塌礦死人的事兒絕對是紙裏包不住火的,這頭兒瞧著李家大少的麵子,我這裏還算是能幫著搪一搪,可到底時候也不多,安撫不住那些上告的百姓,這事兒誰擔著也不管用。今兒我來也是想勸著這一句,趁著早,能堵住就堵住,等著鬧大了,鬧到朝廷上去,隻怕是蔣家都得跟著帶進去。”

說罷,另一個人上前,淡淡開了口:“這事兒還會纏上朝廷裏的人跟著關聯的,若是說就這麼捱下去,真可謂拔了蘿卜出來跟著的可不止一兩個,就是李家也會受牽連,而蔣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不見得好到哪去。當初我們是看著李家的情分幫的這個忙,不然這個礦萬萬是批不下來的,如今出了這等大事兒,叫我們也跟著牽連進去,這可不是什麼有道義的做法,也有悖當初我們的約定不是。”

兩個人七嘴八舌的說開了,隻有一人穩穩當當的坐在桌前自顧自品茶,那人一身暗白色雅致袍子,說不上是什麼名貴麵料,也不見花式多花哨,隻是覺得穿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是前所未有的淡泊寧靜。蔣悅然的目光從下至上看過去,兩人的眼光不由彙在一處。

他年紀不大,約莫不出三十歲,麵容秀俊,眼色如波,好端端一個人坐在那,仿若是坐在五嶽之巔,周身繞著清淨祥和之氣,似乎如水晶做的骨,剔透清澈,又深不見底。

第一眼看這人,是淡,再一眼看去,是冷,而後就是摸不清的一種靜,像一灘靜水,看似風平浪靜,可你清楚這人絕不是光看的這麼簡單。

那種離世般的疏離,好似跟這個人間毫無瓜葛,他是謫仙,是從九連雪山上走下來的人,遠離塵囂,遠離世俗,不與任何人相同,也不與任何人靠近。

“裴兄,你說可是這個道理?”

被喚作裴兄的白衣男子嘴角微微一掀,開了口,眾人聞言,隻覺得這聲音潤如玉,卻著實是冷調子。

“這是劉兄與蔣家的私事,怎叫我一個外人好開口,不過瞧著這個狀況,不出三日,必定會鬧得滿城風雨,到那時候,也由不得誰委屈,誰倒黴,都是一鍋爛菜一起燴。”大家聞言,皆不做聲,無不是你看我我瞧你,心裏各是幾分滋味,尤其是蔣茽,好生嚇得一後背的白毛汗來。

不說別的,單說是要蔣家跟著賠進去也夠他嚇個半死,畢竟,祖業也有個幾代在河源縣都是有頭有臉的,要是這一代交代在手上了,那還就算死了到了地下,由著這些老祖宗也絕對饒不了他的。

說罷,蔣茽巴望著白衣男子,猶疑問:“瞧這位裴兄也是劉大人的益友,不知有何好法子可講來聽聽,隻當是幫了我兒這個大忙,我蔣某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這恩德的。”

白衣男子聞言,若有似無的飄過眼神看旁側的劉姓男子,直到聽那人道:“裴兄一向深謀遠略,我與蔣家兄弟倒也是相識一場,隻當是也幫了我個忙,若是有了主意隻管直說便是,總歸是做了好事不是。”

白衣男子側耳似乎故作思索了一番,不鹹不淡道:“說到辦法,怕是這個功夫上沒有什麼好法子可以解決,現下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朝廷封了礦,原本還沒死透的人也必定是死絕了的,你讓那些在礦外哭著喊著救人的家人可怎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人就這麼給憋死裏頭去,這不是人家心口上剜肉嘛?”

說完,白衣男子頓了頓,瞧了一圈兒,又道:“說不巧也是巧了,偏生那舟曲那地方兒向來是窮山惡水的,最出刁民,可對付刁民可是有好招兒的。”語畢,白衣男子轉眼一撩,是清清淡淡的一股子寒勁兒,隻是讓人骨子裏頭都跟著發涼,你會覺得這不是一個人,這是一個仙,從九天之外飛過來,隻停留這人世一會兒,並不多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