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方心裏頭估摸了一下,尋思道:“回老爺,三姨太這麵,可是真的下手不留情,幾次下來,沒個幾萬兩是不夠的,現下賬房裏頭剩的真是不多,隻是,要是讓大夫人知曉賬房差不離兒空了,怕是會……”
餘下的話他也說不出口,自己本就是個幫凶,不管是幫了三姨太還是蔣茽,到頭來,大夫人多事非要查起來,必定第一個收拾他,左右自己也肯定是先給做主子推出去試刀兒的貨。想到這,曹方是有些後怕了,那大夫人可不是一般角色,冷不丁的竟出些軟刀子狠招術的。
蔣茽聞言也是愁,不耐道:“你也別尋思些沒用息的事兒了,反正已經這個樣了,就算她吃了我又能如何?你這頭兒幫我盯著點,我去那騷婆娘那裏弄些回來,暫且把這幾尊大神先送走了再說,憑他們幾個娘們家家的怎麼鬧,還了得了?”
蔣茽三角眼一豎,蠻橫道:“還能把我的房頂兒揭了不成,我倒是瞧瞧這家裏是誰做主,是誰說了算。可是這幫子老娘們兒得了慣癮兒了,爬到我腦袋上作威作福,那得等我死了再說。”說罷蔣茽站起身,擔了擔衣擺上的褶子,饒是不服的嚷嚷。
“可不是,可不是嘛,老爺平素就是太心慈麵軟了。”曹方麵上恭維著,心裏確是不住的想,這老頭子到底隻憑著一張不爛嘴,褲襠裏一條不安分的物,就敢說大話,做荒唐事兒,到底是隻敢惹禍不敢擔的主兒。
曹方心裏頭不屑,那頭兒還得屁顛屁顛的跟在蔣茽身後,隻等他慢悠悠的哼著小調兒走遠了,才敢站直身子狠狠的“呸”了一口,轉身兒朝前院走過去。
裴非跟其餘兩人到了前廳,由著蔣悅然李蘭陪著品茶。李蘭見了裴非,似乎總覺得這人哪裏見過麵,說熟悉算不上,但絕對是見過。隻因為這人的氣質實在給人印象深刻,絕對不是泛泛之輩。過了半晌,那頭兒馬文德進了門兒,麵上帶笑,朝著蔣悅然耳邊嘀咕幾句,蔣悅然忙起身拱手道:“這裏有點雜事這就走一趟,各位兄弟稍稍等我一會兒。”
眾人應是,隻有李蘭和裴非的眼光是朝著門外瞟了過去,但見蔣悅然走了一會兒之後,裴非起身,悠哉悠哉往外走,一出門兒就見蔣悅然在樹下與一女人說話,似乎剛說完,正轉身準備離開。裴非側身從柱子後頭繞過去,正與蔣悅然錯開。方才轉過轉角,便與那女子來了個麵麵相撞。
方沉碧一怔,不知怎的拐角上穿出來個人,她沒防及,朝著這人就碰了上去,那人也沒躲閃,隻是穩穩站在那,等著方沉碧撞了之後,倒是格外好心的扶她站穩,她一瞬間被撞散了神兒,隻聽頭頂上有人道:“蔣大少奶奶當心。”
方沉碧也未抬頭,光聽這淡淡的冷調子立馬知曉自己撞了誰,忙不迭掙紮站穩身子,靠在旁側的朱漆紅柱上,道:“多謝裴公子。”
裴非就站在方沉碧麵前,麵色微善,說是善,隻因為這人平素極少笑,一張臉總是表情淡泊無瀾,似乎周遭的任何事兒都與他毫無關聯。今兒見了方沉碧,倒也十分給麵子,總是不至於讓她覺得自己是麵對一尊沒溫度的神像,可碰巧的是,方沉碧本也就是這個性子,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心裏幾分滋味在心頭繞著。
裴非亦是商家出身,大江南北走的地方多了去了,自問見到的美人實在不計其數,環肥燕瘦,鶯鶯燕燕,總不缺美好。
隻是難免見多了美人,也是再見美人便多半會拿來比較,即便是再美之人,看多了亦是無趣,美歸美矣,並不耐看,看得久了也覺得並不特長,也是一般,隻是好了其他普通女子一些罷了。可方沉碧這樣子是極耐看的,少了一般美人都有的庸俗,是很能纏住男人心思的那種不可測。
想及此,裴非心下裏又有了合計,想到剛剛蔣悅然與她那般神色往來,在看到兩人在樹下竊語,裴非多多少少心裏有了數兒。
不說其他,單說看人,裴非的眼力絕對可算得上人上人。又是比蔣悅然方沉碧還要年長的,自是看得出些門道兒的,不禁心頭一喜,頓覺十分有趣。再想到李蘭那巴望的眼神兒,裴非更是覺得在以後的日子裏這出戲一定唱的格外引人,想到這那股子喜悅勁兒尤其強烈。
“嫂子客氣了。”裴非方才二十有五,是長了蔣悅然但又比蔣煦年紀小些。
方沉碧淡淡頷首,俯身準備從他身邊繞過去,裴非也不阻攔,隻不緊不慢道:“不知嫂子是不是還為著蔣兄的事兒發愁呢,我裴非也是一介商家出身,若說別的忙兒幫不上,單說銀子的事兒,必定有力出力的。隻為交了他這個朋友,也讓嫂子占著我這個人情。”
方沉碧見他如此道,心頭也有問號,便淺淺一笑,抬眸看著裴非道:“這裏替三少多謝裴公子好意了。”
見到方沉碧莞爾,倒是讓裴非一怔,有一種錯覺,仿似原本還萬物俱靜的清霜如雪,突地就百花爭豔,尤是那一雙眼,多情如輕波浮於氤氳江上,饒是讓人看傻了眼。
漂亮,可似乎這個詞也不足以形容這個女人。
妖媚,不知為什麼,方沉碧這類美人,平素萬萬與妖媚這個詞並不相幹,絕對是讓人耳目清豔一新的感覺,說是天山雪蓮般的氣質也絕對不為過。
可她若是肯一展歡顏,那邊瞬間變了模樣,這女人實在是讓人心頭繃著似的,隻要見了她就沒辦法放下來,要時時刻刻的繃在那,說不準是什麼感覺。
等裴非反應過來時候,方沉碧已經走遠了,他望著她遠去的窈窕背影直覺得自己格外好笑,不由得嘲笑自己笑出了聲,喃喃道:“說到底我果真也是沒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