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雷連劈幾道再沒動靜,周遭又恢複了寂靜。
似玉周身如裂開一般疼,一時忍不住哀嚎起來,竟不再似以往那般無聲。
如花見狀大驚,‘你你……你被劈成人了……?’
似玉聞言伸爪一看,果然變成了凡人的手,看著纖細細白。
她微微收縮五指,指頭靈活動彈,不似以往那石爪子笨拙沉重。
她頓時忽略了身上的疼痛,低頭看向自己,灰撲撲的衣裳著身,有些老舊,仿佛風吹雨打很久一般的舊。
如花打量她半晌,不由喃喃讚歎,‘這身姿真是傲人,瞧著可真不像隻石獅……’
似玉麵露喜色,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周遭的鬼怪已然竊竊私語,
‘這麵皮怎麼瞅著有點媚俗?’
‘這麼一說確有些胭脂俗粉的味道……’
‘這一副野狐媚子的麵皮再加上這身衣裳,倒像是姨母那一輩的狐狸精,這可真是奇怪,以她現下的年歲幻化人形,不該這般老氣罷?’
似玉聞言心中咯噔一下,當即從石墩上一躍而下,四肢著地往最近的一處水坑奔去,借著月光探頭一看,果然見水麵上倒映著一張豔俗的麵皮。
倒也不是不好看,隻是太過妖豔再加上身姿太過凹凸有致,便是那種俗裏俗氣的妖嬈,一看就不是好的……
似玉失望到了極點,甚至有點想哭,她好歹也是個年少獅,怎得偏偏幻化得這般成熟老氣,且還不像個好的……
‘這樣的麵皮在戲文中撐死了是個惡毒女配角兒,注定是個炮灰的命數。’
‘可不是嗎,現下這世道一貫盛行得是清麗脫俗的麵皮,這般妖豔賤胚的皮相確實不討好。’
靈怪們對於麵皮慣來執著,這一下便像是找到了共同語言般打開了話匣子,幾百年來頭一次這麼熱烈的討論,對於麵皮的喜好固執己見,隻唯獨一點共同點,就是它們都不喜似玉這般媚俗的麵皮……
似玉心碎成了好幾瓣,妖豔的麵皮上悵然若失,若是換副小白花皮囊自然惹人憐惜心疼,可現下這副怎麼看都像要勾搭人的不良婦人。
如花聽見這閑言碎語,心頭不爽利極了,她剛還誇過好看,這一句句的可不是在打她臉?這一群雜草破樹成日綠油油一片,醜得一逼,有得什麼破審美?!
‘這皮子那處不好看了,曉得那些公子哥去青樓最喜歡那一種嗎,就是這種風韻猶存的成熟老娘們兒,懂個什麼就在那唧唧歪歪!’
似玉聞言滿眼不敢置信,成熟老娘們兒……是她?
她麵色一白,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她大半獅生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這是頭一次悲痛到欲絕!
如花笑聲如銀鈴一般傳來,‘沒事兒,這皮子身段大抵沒幾個男人繞得過腳,隻你別上趕子和人女角兒爭寵搶風頭,附小做低地做隻“寵物”,包你活到王八升天那一日~’那幸災樂禍的調兒起起落落,聽著跟唱戲似的。
似玉聞言連忙手腳並用爬回石墩子上蹲著抽咽,淒楚的哭聲在這大半夜的破廟陣陣回蕩,極為驚悚。
如花疑惑,‘你都修成人形了還蹲著當擺設作甚?我要是你,早去凡間瀟灑了,去做老鴇子也比呆在這裏好呀……’
“不……我不走,我是隻驕傲的獅子,不可能做寵物嗚嗚嗚……”
周遭靈怪見狀越發鄙夷,這隻石獅話倒是說得好聽,這那是驕傲,分明針眼的膽兒,化了人形也不敢離開,那她化人形又有何意義?!
簡直是禿子爭木梳,多餘!
‘早讓你別成日瞌睡發呆,多瞧瞧長得好看的麵皮提升提高審美,這相由心生,現下成了這副形容也沒得法子了……’
似玉聽著有轉機,當即跳下石墩子,四肢著地跑到如花麵前,對上她的石頭眼,“可有什麼法子改一改?”
‘能有什麼法子,除非你修為突飛猛進,每日以法術換皮子,否則就是癡人說夢……’如花說著賤笑出聲,似乎極為愉悅,‘這深山裏的老妖怪最喜歡收集你這樣的皮囊,你呀……想來也隻有紅顏薄命的份兒,哈哈哈~’
似玉一爪子攀上如花的脖頸,手指一彎摳下些許石屑,神情生無可戀,“如花,既然我注定短命,又怎麼舍得留下你孤苦無依,不如我們現下一道走,黃泉路上好做伴!”
如花笑聲截然而止,急聲阻道:‘別……別摳,疼疼疼,石似玉,你冷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