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榮慶堂,王氏埋怨薛姨媽:“你拉我幹什麼,沒聽說嗎,鑰匙在鳳丫頭手上呢?”
薛姨媽淡笑:“銀子銀子,姐姐就想著銀子,你沒看見鳳丫頭的樣子嗎,若是有個一差二錯,不是你那橫不吝的大伯子,就是三哥也饒不了我們。寶玉成婚是大事,姐姐還是給姐夫去一封信吧,三年了,也該回來了吧?”
王氏不甘心,也沒法子,賈母是個懵懂人。家裏唯一當家的就是賈赦,賈赦恨不得她死,豈會幫她要銀子?
王氏恨恨的離開了榮府。
翌日,正月十九。
賈敏過府探視鳳姐:“二太太昨日找了你的麻煩?”
鳳姐搖頭:“這倒沒有,隻是問老太太要銀子,知道鑰匙在我手裏,來問我,我沒搭話,就是折騰著說不舒服,這兒疼,哪兒癢,把她嚇回去了。
當初榮府的私產給了一半,如今又來騙錢,老太太當初說了給寶玉成親一萬銀子,如今變成五萬。哈,那個樣子恨不得抄家,嚇得鴛鴦丫頭把鑰匙藏在我這兒。”
賈敏言道:“那丫頭也不是好的,明知道你這大的月份,卻要把你拖進來,又把你賣了。”
鳳姐笑道:“這我倒是理解,鴛鴦丫頭不容易。
家裏就這麼幾個女子,大太太雁過拔毛,鑰匙給她,肯定三天就偷光了。
二妹妹麵情薄,三兩句就被她們喝住了。二爺不著家,大老爺倒是能夠做主,一是鴛鴦不好意思去跟大老爺們嚼舌,二來,敏姑媽也知道,大老爺的性子,若是有鑰匙,隻怕也要把老太太的庫房搬空了。所以說為了老太太最後的體麵,還是擱在我這兒安全。”
不光如此,鳳姐對王氏利用她壓榨她很不高興。也很厭惡王氏那種毒蛇一般的目光。
賈璉的母親之死也跟她有關,鳳姐可不願意為了她夫妻失和。
所以說,怎麼著,這鑰匙也要接著。
再者,賈母年紀大了,她可是說了,自己留了安葬費,鳳姐可不能讓那兩妯娌把賈母的棺材板兒貪汙了。
鳳姐又補充道:“這些銀子也是老太太的體麵,老太太不在了自然要分,但是,老太太還活著呢,就來搶,什麼人啊?自己能生不能養?那她又何必要生?”
鳳姐毫不客氣,當著賈敏評說家裏的貪婪蛀蟲。
賈敏到沒一點尷尬,反倒是笑了:“可不是嗎,這一家子就你一個明白人。”
緊著又跟鳳姐笑道:“你妹妹今年足十四歲了,小孩子也不能做壽,我想讓她做東,請幾個小姐妹一起起社,吟詩作賦,耍一日,到時候,你也來湊個趣兒,整日窩在炕上也不是事兒。”
鳳姐想起烏蘭傳來的信息,太妃奄奄待斃。
黛玉今年隻怕沒機會過生日了。
因招手讓賈敏靠近些:“姑媽,既然想要妹妹高興,那一日不好,偏要等到十二?”
賈敏甚是聰慧,知道這話必定有因,問道:“可是有什麼消息?”
鳳姐道:“大妹妹傳信,她照顧的一位太妃不好了。隻在這十天半月之間。”
賈敏聞言頷首:“你妹妹已經起了心要請客,取消肯定不快活,改期應該不會,那就……“
鳳姐便喊:“彩明,尋個吉日。”
彩明翻了半天,回說:“最近的吉日是正月二十五,宜出行,會親友,納采、祭祀、祈福!”
賈敏就問:“再早幾天呢?”
彩明道:“二十三,宜嫁娶、訂盟、納采、祭祀、祈福!”
賈敏看向鳳姐。
鳳姐默然,她不是算命的也。遂道:“兩個都好。”
賈敏似乎生怕太妃死了影響黛玉的心情,忙道:“那就二十三,我這就回去準備,說定了,你們都去啊!不然,你妹妹不高興!”
鳳姐說了賈府的陋習,很怕賈敏不悅,賈敏這般反應,鳳姐心裏輕鬆了。或許賈敏心裏並不是沒有想法,隻是覺得應該幫著鳳姐。
鳳姐覺得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忙著應了:“一定去。”
傍晚,王子勝夫人來看鳳姐,說道:“寶玉跟寶釵定親了,你們知道嗎?”
鳳姐道:“知道這件事兒,但是,不知道他們合適辦事兒?”
王子勝夫人道:“就是後日,兩家下定。元妃也有禮物出來,是一柄玉如意。”
鳳姐淡笑:“看來我的話元妃沒聽進去,不說人品家世,這表兄妹結婚有很大的弊端。“
王子勝夫人失笑:“什麼弊端?”
鳳姐道:“您想想,草原上牛馬羊配種,從來不興一匹母馬所生的相互□□,這樣配出來的馬匹質量很差。據說這樣養出來的馬會越來越矮小,體能也不行。人們都把這種馬匹叫轉窩子。就是自己兄妹相配的意思。
人畜一般!
“您想,姨媽家的孩子也好,姑媽家的孩子也好,可是有一半血脈相同?叔伯兄妹之間,也是父親血脈相同,母親不同,一樣都是一半血脈相同,表兄妹的血脈跟堂兄妹的血脈都是一樣的,有一半相同。堂兄妹既然不能成親,表兄妹成親就是弊端,就是那種牲口中的轉窩子!”
王子勝夫人氣笑了,伸手把鳳姐一戳:“你這胡說八道,多少人都是姑表親,姨表親,到你嘴裏這般難聽呢。外頭且別說。”
鳳姐撇嘴:“來不及了,我跟敏姑媽說過了。”
王子勝夫人挑眉:“怪不得林家拒絕了親事,你知道嘛,元春叫寶玉迎娶黛玉,你姑媽不高興,卻是請了你三嬸問了,不過林家沒答應,說是姑娘還小,沒及笄,要多留兩年。”
鳳姐撇嘴:“這也不需要跟薛家結親啊,寶玉滿腹詩書,人才俊秀,對女孩子又溫柔,二叔也是四品官,還怕找不到名門淑女?“
王子勝夫人道:“這是你三叔的意思,要拉拔你薛家姨媽。再者說,薛家的錢財也不少,你那個大姑媽就是個金錢蟒,專門吃銀子的。寶玉定親,恨不得要我們出錢,給了一千兩,還不饜足。”
定親而已,一千兩真不少了。
鳳姐嗤笑:“以後不來往就是了。你看我,她來了我有吃有喝的供著,但是要錢,沒有,我還欠債呢。”
王子勝夫人當了真:“怎麼還欠呢,折騰五年了?你那些鋪子不掙錢啊,還差多少?”
鳳姐擺手:“我這兒不差錢,那些債務還有三十萬,我的私房也足夠了,公賬上也有了十五萬銀子。但是,您想想我們家的大老爺,還有我們二爺,一個個都是花錢如流水。若是不欠債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樣拋費,如今欠債,他們爺們花錢才有個數。”
王子勝夫人頷首:“這就我就安心了。沒得家裏銀子發黴,讓你作難,有事你說一聲。”
黛玉今年十四了,三月就該參加選秀了。
賈敏不想黛玉委屈一點點。
當然,太妃死了肯定不用選秀,再等三年黛玉肯定不用請旨恩典,就可以自由婚配。
賈敏隻有歡喜。
但是,這也說不準。再者,也沒有平白巴望人家去死的道理。
很快就到了正月二十三,賈敏給黛玉提前慶生。
黛玉有點別扭。
賈敏就糊弄黛玉說,趁著正月大家還在年味中請客不見行跡,免得人家說林家鋪張浪費,十幾歲的小姑娘就張羅慶生。
又拿賈璉打比方:“你璉二哥就是這般,他本來是二月初九的生日,提前熱鬧,就是怕人家挑理兒!”
黛玉這才高興了。
敏姑媽也不說宴客,卻讓黛玉自己寫了請柬,宴請一班子閨閣密友,就在後花園子的觀景閣上起詩社,吟詩作賦。
黛玉最先給三春姐妹寫了請柬,又給賈青桐與福姐兒賈菡寫了請柬。
若不是黛玉提醒,大家都忘記了福姐兒還有大名了。
再有木蘭四姐妹。
她們姐們不會吟詩作賦,但是,她們這些年跟黛玉的處的好。木蘭四姐妹對黛玉的衣食住行,照顧的可謂體貼入微。
黛玉也跟人結交不看出身,看的是跟人投契,便請木蘭木槿木棉木樨四人過府作客。
鳳姐的四個幹女兒,黛玉不甚熟悉,故而隻請了熟悉的賈青桐。
但是,外頭請哪些人,黛玉拿不準。故而過來跟迎春商議。
迎春便說了寶釵湘雲。
黛玉對於寶釵有些不喜歡,覺得她待人不真,有些妝模作樣。
迎春卻說:“她雖然假,卻有才學。再者說,咱們今後都要出門子呢,難道外麵的人都跟家裏人一樣,對咱們赤誠以待?形形色色都要打交道。你說與我同屋選秀的三個人,我沒招她們惹她們,何故要害我?所以說咱們得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積攢些經驗。”
黛玉耐得住寂寞,不喜歡人多嘈雜,不耐煩跟人交際。
她喜歡獨自讀書,累了就打坐修煉,過得怡然自得。
這也是賈敏屢次催促黛玉做東道的緣故。
黛玉也不是真的要修煉成仙,總要食些人間煙火。
黛玉就用指頭在迎春臉上畫畫:“羞羞羞,不害臊!”
鳳姐恰好聽說黛玉來了,扶著腰過來看她,聽見兩人說話,進來幫著迎春:“二妹妹說的對,形形色色的人都要接觸,寶釵雖然有些小算計,卻不是什麼大惡人,接觸一二沒有壞處。”
外頭請了薛家的寶釵,史家的湘雲,王家的王熙鸞,張家的張瑞芳,杜家的杜婉與杜婧。
如今,林家已經不跟馮家來往了。
可卿鳳姐也被請過去作評判,就是讓她們看看小姑娘的風采樂嗬一日。
黛玉今年要選秀,雖然鳳姐露了消息,但是賈敏還是悄悄準備著:金瓜子銀瓜子,十兩五十兩的小額銀票。一一縫在黛玉的幾件輕薄的夾襖裏麵。
除此之外,賈敏日日過府來,跟鳳姐交換生育經。
這日,可卿過來探視鳳姐,送來全套的嬰兒服飾。可卿整整做了十二套,這是按照彤兒兄妹準備。
可卿笑道:“嬸娘別嫌棄多了,那孩子尿起來,多少也不夠。”
時間到了二月,二月初二。
宮中驀地伺傳出喪鍾。
鳳姐得到烏蘭傳信,蝶妃死了。
烏蘭說元春嚇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