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杯隔絕,就天真無比,一點憂愁也沒有:“賈敬,不認識也。”
又拉著探春:“你是誰啊,長得好看呢!”
又看著鳳姐:“你們要去玩什麼啊?但我去吧。”
鳳姐便說:“我去林家玩兒,您去不去啊?”
賈母歡喜不跌。去了林家還認得黛玉:“玉兒,你怎麼不找我玩去了。”
黛玉笑著哄她:“我媽媽生弟弟,我忙著呢?”
賈母作揖:“恭喜你啊,你有弟弟,有依靠了。”
鳳姐跟賈敏說:“老太太的喜歡的人不會忘記,一直自己的寶玉呢。”
賈敏也跟賈母說話:“娘啊,我是敏兒,這是你外孫紫玉,這是你小外孫,乳名叫石頭。”
賈母過去盯著嬰兒看,又看看賈敏:“長得好,都漂亮。”
鳳姐抿嘴跟賈敏說:“老太太嫌棄大太太二太太長得醜,不好看呢,經常攆他們,她喜歡要小姑娘伺候。”
說的賈敏也笑了:“這是她的福氣!”
鳳姐陪伴賈敏閑聊半個時辰才出來,有過去東府,看看可卿有無需要幫襯的地方。
如今可卿在鐵檻寺坐陣主持,天文生已經擇了入殮之期。所幸壽木早年備下了。明日便開喪破孝。一切都要賈蓉回來,遵從聖意,再做安排。
鳳姐暗忖賈蓉如今在禦前當差,多少有些情麵,榮寧二府是功勳,賈敬又是進士,乾元帝被上皇勒令替庶母守孝百日,心裏憋屈的很,未必不肯與賈府做臉,賈敬是上皇趕到道觀,他抬舉賈敬,就是打臉上皇。
故而吩咐兩府管事準備一切喪葬物品。
族中幾位老太爺到了榮府說話:“聖上未必施恩,這些東西準備了隻怕都是白費。”
鳳姐卻道:“聖上仁孝治國,必定不會讓忠臣魂魄無所依傍。”
族中長輩也不好再說話,反正也不要他們出銀子。
半月後,五月十五,賈赦賈璉賈蓉星夜趕回,邢氏尤氏王氏落後一步。
卻是乾元帝顧戀功勳,追封賈敬五品官銜,賞賜一千燒埋銀子。準予子孫搬去棺槨入城回府殯殮,王公以下可以入府吊唁。
賈敬無官無職,身上的爵位給了賈珍,如今這般,可謂莫大的殊榮。
賈蓉落淚跪拜君王表白忠心,願意肝腦塗地報答聖君。
賈璉派人提前送信回家,言稱他們先去鐵檻寺祭祀。
鳳姐這般已經百般就緒,得信之後迅速讓人下槅扇,掛孝幔子,門前搭起棚牌樓子,好讓吹鼓手這些幫忙的人就坐。奴仆們早得了吩咐,一陣忙碌,半個時辰,一切停靈事宜準備就緒。
賈蓉見鳳姐已經準備好了,磕頭之後又趕回廟裏去了。又請了吉日,下月初四宜祭祀、修造、出行、造屋、豎柱,百事順遂。
於是家裏又準備幡杠這些。隻等初四請靈柩進城。
日期擬定,可卿與鳳姐商議之後,決定給那些親友報喪,言明家裏合適開吊。
這日喪儀焜耀,賓客如雲,賈敬的棺槨被迎回寧府。
這般時候,尤氏便更賈蓉夫妻商議:“這事兒應該告訴你父親,他還有口氣,應該來給公公磕個頭,身子不成,不守靈就罷了。”
賈蓉又去跟賈赦賈璉商議。賈赦覺得應該告訴。
賈璉知道族裏有些人喜歡扯皮,遂吩咐賈蓉:“去給族裏的老祖宗們磕頭,請個示下,咱們家辦事,雖不由他們做主,卻怕他們歪纏。”
賈蓉便去堂上給族裏的老祖宗們商議,抹著眼淚說道:“祖父仙逝,我想著父親病入膏肓,不敢告訴,就怕有個好歹。母親說,祖父的事情必定要知會父親一生,畢竟這是最後一麵,重孫這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還請老祖宗們示下。“
賈代儒,賈代壽幾個兄弟合計之後說道:“雖然有你摔盆打幡,但是你父親才是真孝子,倫理綱常不可廢,應該告訴。”
賈蓉便磕頭:“重孫不敢去,還請老祖宗們去給父親說一聲。”
賈珍接到報信兒,若有小心,肯定就是個死。再者他也做了一年的活死人,死了到幹脆。
賈代儒正在憎恨賈珍打傷他唯一的根苗,心想著,你也有今日。想著去看看笑話,俗話說趁你病要你命,賈珍死氣了就更好了。
賈代善就伸手拉著賈代壽,抹淚道:“四哥,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們受家族供奉,整該為家族出力。不能逃避!”
賈代善冷臉頷首,答應去做這個催命符。
賈代善賈代壽帶著賈蓉打頭,賈赦賈璉還有族裏的賈瓊,賈璜這些兄弟輩都跟在後麵,估計這也是賈珍的最後一麵了。
一時到了賈珍的臥房,要說尤氏可卿對賈珍照顧的不過,癱瘓一年了,房中沒有丁點異味。
賈代儒幾個再看尤氏,眼神就緩和了不少。
賈珍忽見這麼多人進來,頓時有所經警覺,上身往上欠,嘴巴裏嗚嗚嗯嗯:“叔……”
賈代儒彎腰看著賈珍,眼中有陰冷也有憐惜,最終伸手握住賈珍:“侄孫啦,你父親殯天了,節哀順變啊。”
賈珍眼珠子軲轆軲轆的轉悠,喉嚨裏就呼哧呼哧的扯風箱一般,抬手伸向賈蓉:“兒兒……”
這個時候,他知道隻有兒子可靠。
賈蓉就磕頭:“父親,兒子慚愧,沒有照顧好祖父,祖父他老人家仙逝了,您節哀吧!“
賈珍驀地起身下床,走了兩步,又轟然倒下,橫躺在床上。
賈蓉顫抖著手卻不敢摸上他爹的鼻翼。
賈赦伸手捂住賈珍的口鼻,歎息道:“珍兒走了,他是個孝子,追趕著伺候他父親去了。”
賈璉與賈璜賈瓊賈薔幾個人把賈珍抬到門板上。
賈赦說道:“賈珍沒有女兒,這讓誰給她穿戴?”
一般都是女兒替老人熟悉穿戴,這叫沾福氣。
賈敬就是可卿穿戴,可是,她並不想給賈珍穿戴。
鳳姐在碗麵陪著尤氏,悄悄說道:“族裏出嫁的姑奶奶多,甭管是誰,請幾個草字輩姑奶奶出麵,清洗就請蓉兒的奶嫂,您看呢?”
尤氏看了可卿一眼,最終點頭:“就這般,我去說。”
尤氏就哭著進去磕頭,把自己的意思說了。
給賈珍裝裹,今後就算是寧府的姑奶奶,這還是有人願意。
現場就有賈菱的姐姐賈萱,賈菖的姐姐賈芝都站出來,他們兩個需在京都,來的快。本來是奔喪來的,結果賈珍死了。他們表示願意替族叔裝裹。
賈蓉的奶嫂就提賈珍清洗。
賈蓉賈薔領著族裏的草字輩一下的爺們就跪在外麵。三人上前,賈蓉就磕頭言道:“三位姐姐今後就是賈蓉的親姐姐了!”
三人還禮,攙扶賈蓉,都落了淚:“蓉兄弟不必這般,這是我們該當的。”
一時賈政穿戴好了,放在落氣板上挺屍一日。麵上蓋了黃表紙,賈蓉就在旁邊守著。
這也是怕人假死,
等入了棺木,也要等出殯的時候才回封死。
賈珍是正經的正三品將軍,賈蓉的折子上奏之後,禮部官員親自上門吊唁,再次賞賜燒埋銀子。
京都留守官員上門吊唁,賈蓉跪在孝子席上,守著兩口棺槨,可憐巴巴。
這一可憐他,就有跟賈蓉關係好的人悄悄給他透露,勳貴之家襲爵,如今都要參加考核,寧府的爵位五世而斬,如今傳到賈蓉其實才第四次承襲,按道理,隻要考核合格,論理應該繼承子爵。
至於一等還是三等,就看陛下的心情。囑咐賈蓉孝期也別忘記練習拳腳,讀些兵書,到時候朝堂上有人說話,也要看子爵的本事。
賈蓉就把這話悄悄跟賈璉說了。賈璉去了張家一趟,張舅舅說道:“吏部禮部都有記載,確有此事,你父親當年就是因為考核不合格,被降爵承襲。不過,這事兒是上皇下旨,上皇還活著呢……”
賈璉回家吩咐賈蓉:“確有此事,好生練習吧。”又把張家舅舅贈送的前人撰寫的優秀策論讓賈蓉觀摩借鑒。
賈璉自己倒是不急,賈赦肯定比上皇活得久,那時候一朝天子一朝臣,乾元帝為了籠絡朝臣,未必不會恢複榮府的爵位。
賈璉思考的是,他家三個兒子,目前隻有兩個爵位,一個是賈赦的輕車都尉,當然,若是聖上開恩,可以恢複子爵。這個肯定要給豆哥兒。另一個是賈璉自己掙下的功勳,正五品雲騎尉,隨著爵位賞賜了三進的院子。
賈葳賈蕤雙胞胎,這爵位給誰呢?都是親生兒子!
賈璉心裏謀劃著,再立功勳。
賈璉回家去看兒子,卻是一排睡了五個娃,一樣的穿戴,樣貌無差別。頓時坐蠟,搓手問鳳姐:“怎麼這麼多啊,那兩個是啊?”
鳳姐嗤笑:“自己崽子認不清,你也配做爹?”
賈璉聞言不服氣,當真一個個盯著看,看著看著,他看出來了,雖然都是毛孩子,可是還有是有區別,什麼區別呢,其中兩個長得一樣,其餘三個長得一樣。
三個孩子都看著家來呢吐泡泡呢,賈璉心裏頓時開了花了。伸手抱起兩個兒子,兩邊親親:“大寶二寶,叫爹!”
三寶見兩個哥哥不見了,立馬敞開嗓子,哭得哇哇的。
鳳姐忙著抱起三寶拍哄:“咱們不理害爹爹,壞爹爹不喜歡,娘親喜歡。三寶不哭,三寶是娘的小棉襖。”
賈璉一聽這話說的怪寒心,忙著把兩個兒子放下,來報閨女:“三寶乖乖啊。爹爹最喜歡三寶了,三寶是爹爹的掌上珍珠,怎麼不喜歡呢?”
這般時候,福姐兒跟豆哥兒知道賈璉回家了,忙著過來見禮,聞聽賈璉說妹妹是掌上珠,福姐兒才七歲,心裏有些不舒服:“爹爹不是說我是掌上珠嗎?怎麼妹妹也是?”
賈璉聞言眉開眼笑,忙著招手,把福姐兒也抱起來:“你跟妹妹都是爹爹的掌上珠,福姐兒,你是那顆大珍珠,你妹妹是那顆小珍珠。”
福姐兒抿嘴笑:“我不跟妹妹爭,我跟妹妹一般大,都是大珍珠。”
賈璉就笑:“大閨女真懂事。”
豆哥兒拉扯賈璉的腿:“爹爹,我呢,我也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