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站在原地,定定的看著那散碎在風中的碎片,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但是迷茫的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強大的,不死不滅的,神的——消亡——
蘇鈺——
蘇鈺——
蘇鈺——
賢者每叫一聲都要在空中抓一下,但是他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有抓住,冷淡的表情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惘的,似乎完全不能明白什麼的表情。
“神——不能創造的——都是永遠消亡的。”
賢者閉上了眼睛。
永遠消亡的,不是神能創造的。
萊茵恩斯那個家夥是人族?
人族中怎麼可能有那麼狡猾的家夥。
不過萊茵恩斯的確是擁有一半的人族血統,另一半則來自於神秘的鮫人一族,嗯,也說不上神秘吧,因為在很久很久之前,鮫人已經滅亡了。滅亡的原因是什麼?也許隻能去人族的厚重的史書上去找了。
萊茵恩斯的確也是這麼做了,他憑借著出色的外貌和天賦,輕而易舉的混進了人族,尋找著鮫人存在的痕跡。
然後他找到了,在百年的曆史塵埃下,在枯黃的紙頁上,找到了鮫人一族的記載。
萊茵恩斯從來不願意承認自己是人族,因為在他的印象裏,人族實在是一個殘酷又血腥的種族,萊茵恩斯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擁有了預言的能力,他的母親因為他的預言賺取了數不清的金錢,相應的,他因為一個有錢的母親增添了無數繼父。
直到有一天他厭倦了這樣說著別人故事的生活,想要不再做下去,他的母親,渾身穿戴著珠寶的母親,在跪在他腳下哭求他繼續預言卻失敗之後,將他的腿骨生生敲碎,關在陰暗的籠子裏,用食物誘使他繼續說出一個又一個的預言。
萊茵恩斯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個黑籠子裏呆了多久,也忘記了他有多久沒有見到過陽光,他隻是麻木的,告訴那些用金錢獲取預言的人,會得到什麼會失去什麼。悲傷的故事重複太多,就是一個人眼中的鬧劇。
萊茵恩斯總是笑著告訴別人,“你要死了哦。”
在別人的痛哭流涕中,全身都痛到麻木的萊茵恩斯才能感覺到一點點的舒暢。
關著他的籠子隻有十歲小孩坐著抱成團那麼大,萊茵恩斯在裏麵呆了幾十年,直到他的人類母親老死他才從裏麵走出來,他的繼父為了爭奪那些財產搶破了頭,萊茵恩斯就從籠子裏鑽出來,爬行著走到水井旁邊,一躍跳了進去。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他第一個預言的是一個老婦人,他告訴她,你會淹死,然後第二天那老婦人就死了。萊茵恩斯在籠子裏的時候,一遍一遍的想著,我會什麼時候死呢?
沒有一個人會願意從十七歲重複別人的故事到七十七歲,不,萊茵恩斯已經記不清自己活了多久了,他隻記得,他母親沒將他關進籠子的時候還很年輕,然後就老死了。萊茵恩斯跳進了水井中,然後已經長得畸形的腿慢慢聚攏,變成了一條深藍色的魚尾。
他順著水井的暗流,來到了大海。
是的,大海,大海敞開懷抱接納了他,並且開放了所有奇珍饋贈給這個可憐的孩子。
萊茵恩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他不是人族,他的身上有鮫人的血統。
這種感覺像什麼?就像你在一個惡心的老鼠堆裏苟活了很久,活到你自己都以為是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是一個出生高貴的貓兒。這個比喻不能說是恰當,卻是再貼切不過了。
萊茵恩斯已經厭憎了自己作為人族的一麵,他情願與喪失了自己孩子的寂寞大海擁抱。
可是,寂寞啊。
萊茵恩斯不願意和人族為伍,卻發了瘋一樣想要見到自己鮫人的同胞。那樣就不會寂寞了,他們會相親相愛的生活在海底——生活在蔚藍色的美夢裏。
這裏沒有聒噪的預言,沒有那些永遠也滿足不了的*。
懷揣著這樣一個瑰麗的夢,萊茵恩斯將自己的魚尾從中間斬斷,幻化成雙腿在陸地上行走。她是那麼柔弱的雛形,符合人族對美的一切想象。
萊茵恩斯是最出色的,無數人都這麼誇過她。
萊茵恩斯矜持的笑笑,然後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蔑的勾起嘴唇。
她才不是惡心的人族呢。她可是高貴的——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