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將草紙在火把前晃了晃,透過火焰,空無一字的紙上竟憑空出現一個字,如此場景竟與之前止水先生問神時如出一轍。
許多人並不識字,但是聽旁邊的人一說,很快就傳開了,他們不由得念出那個字:“是!”
這一下原本沉寂的村民騷亂起來,大家都疑惑的瞧著一直沒說話的止水先生,希望他能出麵做個解釋。
程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知道目的已經到達了,現在即使不發聲,群眾的小火苗也已經被自己點燃,剩下的便是等他們越燒越旺,直到怒火中燒之時,再想要撲滅怕是也難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真是止水先生騙了我們?”
“怎麼辦,我已經吃了一小塊兒,不會真的有毒吧?”
“我給我家娃吃了,這可如何是好?”
“止水先生,你說話啊,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員吏大人,你和止水先生是一起的,你們不會真騙了我們吧?大夥可是都領了壽春膏,真如這小兄弟說的,豈不是要害死全村人?”
人聲開始沸騰了,便是裏正也有些茫然了,他與陶翁有私交,特意多要了幾塊兒壽春膏,原本想著多沾沾仙緣,不求來日飛仙,便是增長數年壽命也是極大的恩惠,如今聽了那小後生的話卻覺得有些燙手。
他不由的看向陶員吏,也是一臉疑惑,“陶翁,這……”
陶員吏按按手,讓裏正無須擔心,不過他的內心卻在咬牙切齒,千算萬算沒料到竟然有人看透了“請神”的玄機,自己布了數年的局竟然讓一個毛頭小子破了,真是抓了一輩子蛇,到頭來讓一條小泥鰍咬了。
天大的笑話!
陶翁便是在太醫監也不曾如此束手束腳,更不曾如現在這般受辱,一個略通醫理的下岐,以為知道點小聰明,還能翻了天不成?
他麵上毫無慍怒之色,反倒是笑著看向程野,神情自若道:“小友真是好手段,若是老朽沒有記錯,昔日,孟嚐君門下有一位食客,以醋為墨,書於紙上,遇火則顯字,你這般戲弄大夥,豈不是太兒戲了。止水先生身為得道高人,老朽不才,也是太醫監親立的員吏,便是再有不濟,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做賭注,更不會於全村鄉親父老的性命於不顧,老朽年紀大了,不記事,實在想不起哪裏得罪了小友,前些日老朽給虎子瞧病時便橫加阻攔,那事核兒爹也可做個憑證,今日又空口白話毀人聲譽,老朽若是再不出聲,怕是真讓別有用心之人轉了空子,到時候悔之晚矣。”
好一個倒打一耙的老狐狸,如此境地了還能說出這樣一番冠冕堂皇的道理,“以醋為墨”的江湖伎倆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到讓這老家夥反咬一口,竟把自己喚成了一位雞鳴狗盜之人。
然後倚老賣老,用太醫監的身份抬高自己說話的份量,接著以虎子那件事反客為主,又有核兒老爹佐證,一切如果順利,自己多半會坐實真小人的身份,之後再多的話也無法取信於人,在權利的話語麵前,真話往往十分脆弱。
掩蓋一個謊言需要另一個謊言,而掩蓋一個真相,隻需要讓他閉嘴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