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06)
自定國王徐遲將軍,奉旨遼東邊境為守軍押運軍需糧草重返京師,回複聖命,並處理完次女如珠後事,不覺間又是月餘過去。在這段時日裏,不僅楊氏夫人病患痊愈,又重新在府內當家理事;且被大公子徐世文戰馬踏傷的貴公子(實為小姐),其傷亦療愈。這公子(小姐)似生來厭為女身,反喜好女扮男相。且還不僅在穿戴上效仿男孩,亦在性格愛好上近男遠女。你比如家中就現有長、次兩位公子,老二徐世武名有“武”字卻興在習文;老大世文則遵祖訓隨父習武;雖次女如珠已逝,尚有長女如珍健在;自她踏傷療愈知其女兒身後,為不讓其感到孤單生疏,楊氏夫人不僅臨時派自己貼身丫環曉鴿去服伺她,還交待長女如珍帶她學習女工;卻不料她對此全無興趣,反一天到晚仍作男孩裝扮,不是屁顛屁顛緊隨老大身後校場習武,便是強隨老二世武身後去國子監學文。
但王府畢竟並非她家;雖她爾今已樂不思蜀,幾兄妹亦對其依戀難舍;可作為一家之主的王爺和夫人,卻不能不因憂慮她嗣後生存生活問題而不管不問。為既擔心長留一個非主非仆的“外人”在家,會引起社會他人非議;亦憂慮似她如此放蕩不羈個性,會對自家子女產生不良影響;此外還有個不便言明的心思:該女究竟是何身份?何因促她長時離家?她自己對今後生活究竟做何打算?總留在家亦非常法;但若催離亦不合情理?因人家原本是被自己兒子騎馬踏傷後,為給治傷才來家的嘛!總得想出個既不招惹麻煩,又合情理的安排辦法才好。帶著這一連串疑問,倆夫婦決心尋機當麵問個明白。
於是,在一個月白風清,氣溫適宜的某天夜晚,倆夫婦避開自家子女,借單獨帶她熟悉王府周邊環境,免得她以後單獨出外時迷路為由,僅帶曉鳳曉鴿兩個貼身丫頭,一行五人出府門沿背街一路慢步前行。倆夫婦每走過一處,便向其主動介紹這是“何地”?有“何故事和來曆”?
“姑娘,聽你這滿口流利的京片子,住家亦定是在京城裏。離咱府院遠不遠?家中都還有什麼人?這次啥時離的家?是出外辦事還是投親?”看到對方已無戒備,楊氏夫人裝出很隨意問道。“趁著今晚外出閑暇,能不能給我們敘叨敘叨?”
聽到夫人發問,她當即一愣怔;並即時心領神會對方問話用意:這是在繞著彎子欲攆自己走哩。說老實話,自被世文戰馬踏傷來到王府,尤其傷愈前後在這一段生活,還真對這裏產生了依戀;對徐家兄妹幾人,似有種與生俱來的手足情誼;尤其對那位大哥世文,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也許正因自己當時被他騎馬撞傷,一來二去,則更對其情有獨鍾。爾今自己果真要離去,即便割舍得了府邸,卻難割舍得了人。但徐府畢竟並非自家,家人雖彼此相處不錯,亦總係萍水相逢;爾今自己撞傷業已治愈,的確再無在此繼續逗留下去的理由;可是,即便自己甘願忍痛割舍難得的這份親情,卻不知一旦離開徐府後,又該投奔哪裏去?自被世文戰馬撞傷後,雖然爾今腦傷已愈,但卻從此失去了對前事的記憶;可若自己當真實話實說,定會讓人家誤會是現編賴下不走的理由,這亦不是自己願看的結果。當今之計,既要達到在此繼續留下目的,又不致引起對方誤會,必須給自己現編一個令人相信及同情的身世。於是,她腦子一靈醒,當即唏噓出聲,並即時站了下來。原本問過話後沒聽到對方回答,就令倆夫婦心一悸動,相互對看一眼,卻又搖了搖頭;此時又聽對方唏噓,愈發心下不安。
“姑娘,是不是俺剛才的問話,觸痛了你不堪回首的傷心往事?”夫人趕緊勸慰道。“果真這樣的話,不說也罷。”
“不,不。傷痛雖不堪回首,但總回避亦非辦法。”她當即擦幹眼淚,裝出很堅強地道。“何況王爺夫人對俺這樣好,親女不過如此;故早該坦白自己身世,以求相互了解。”
於是,她又靜靜神,便邊走邊開始述說道:“夫人猜的沒錯,俺家是在京城,距此50餘裏,東城北街虎骨巷內一大院子。祖本許姓,是個商賈之家;從小家父為俺取名若羽;家中沒有男孩,所生姊妹三人。若羽正好居中,上有長姊,下有幼妹;家中日子原本不錯,雖不富裕,亦算小康。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不幸家母早年故去,家父續娶繼母,從此俺姊妹惡運驟至;尤俺居中老二,命運更糟,既要承擔繁重家務勞動,做飯洗衣喂豬;亦常成為繼母出氣筒子,她稍不如意,便是一頓拳打腳踢。身受如此難苦尚還能忍,沒想到更有惡運相隨發生,就在前些日子,家父一生意上合夥人老祁,突遭中年喪妻,繼母看重老祁家產,便在身後攛掇著家父讓俺給老祁續弦。想俺許若羽雖因命運不濟,沒生在好人家,但也從小立誌,絕不虛度此生,即便無力報效國家;亦要做番事業求得身後留名。於是便憤而離家,踟躕於京城大街,原本想憑自己從小學的知識,謀一家庭教師。沒料到正茫然間,卻擋了世文大哥行程,自己亦被戰馬撞傷。也算是俺同王府有緣,得遇王爺夫人好心留家療傷。如今傷既痊愈,再無繼續留下惹人勞煩的道理。王爺府雖難割舍,但既非己家遲早亦須離去;長痛不如短痛。王爺,夫人,俺決定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