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帝批語驚心 魏轉守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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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語講“做賊心虛”。舉凡世上人,隻要不癡不傻,又無神經類病疾的話,大都能分辨出是非曲直氣味香臭的。即如今天的賊寇匪徒,走私販毒,打家劫舍者,他們並非不知所行之事有悖人倫天理;而是他們受某種罪惡目的或私欲驅使,明知不可為卻為之矣。但往往在他們做罷某些惡事壞事之後,亦會常常有些後怕心虛。故而夜晚躺在床上,亦會因受到良心道義譴責而輾轉難眠。
就似當時的魏客及其黨羽,在天啟帝時代,盡管權傾朝野一手遮天;盡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左右文武百官同僚命運;迫其做許多身不由己的事。就如在前尊他魏閹一聲“九千九百歲”;在後又爭其給他建生祠問題;雖說較明顯者原本就係魏客黨羽,可謂臭味相投,此兩舉動應為司馬昭之心,他們早盼著其主子魏客,將大明皇帝取而代之呢;所以,明目張膽喊魏閹“九千九百歲”,或為其建生祠亦就不奇怪了。
但亦不可否認,就在喊魏閹“九千九百歲”,及為其爭建生祠的那些閣僚中,肯定亦有不少是違心和迫不得已而為之呢。當今天原同魏客有怨隙的,皇五弟朱由檢,正式登基為帝左右朝堂後,也別那些往日一味巴結吹捧魏客的人,寢食難安,坐臥不寧了;尤其魏客本人,自更其惶惶然不可終日。
勿庸直問,僅靠猜度,亦能分析得出:那個往日曾讓魏忠賢,聽時舒服,聽後陶醉的“九千九百歲”的稱謂;和見此便飄飄然,欲神欲仙,先後建在多個城市,大幾十處的生祠,爾今卻竟顯得那麼紮眼!故而魏忠賢清醒地意識到:如果有朝一日崇禎要清算咱家的“竊明賬”的話,那“九千九百歲”的口號,和那幾十處生祠,便是推不翻抹不掉的鐵證!所以,他在經曆了數天痛苦思想鬥爭之後,終下決心上了當天那道奏疏------但奏疏呈上之後,他思想不僅沒有輕鬆,反似壓了塊石頭般沉重------
你看今天在朝堂上,崇禎帝雖泛泛的幾句批語,表麵看似輕描淡寫無足輕重,實際卻是話中有話暗藏殺機,這使一向綿裏藏針老謀深算的魏忠賢,不能不思潮翻滾認真對待。思慮結果又當即做出一個決定:要變被動為主動------
於是,在相隔僅僅一晚,為繼續實施“以攻為守”策略,正式組織向擠壓過來的“東林餘孽(這是魏忠賢給在位的東林黨人下的定語)勢力”反撲,這天傍晚臨下朝前,魏忠賢專門派人,給曾遭受過東林言官楊所修等彈劾的吏部尚書周應秋,及他的知近下屬吏部都給事中陳爾翼,發出了一道邀請函,讓他們當晚務必“賞光”,到自己東安街魏家胡同豪宅做客。一為相聚談心聯絡感情;二也的確有要事相商。
在吏部官衙寬大的辦事廳裏,專門開設一個個單間,供正副尚書及其他頭頭們辦公使用。此刻,在掛有“尚書公房”小牌牌的單間裏,已清理過案台上卷宗文書的尚書周應秋,正準備鎖門下班走人,突接到司禮監門官送來的“請柬”,他即時眨動著小卻明亮的眼睛,疾速思忖著瞬間發生的事情:這一向權傾朝野的魏忠賢,竟要請自己的客?這盛情的家宴該不該赴?
現時可是朝權分界政治敏感時期,若應邀前去萬一被哪個多事人給捅了上去,會否引起今上的懷疑?那若婉辭不應邀的話,那又會否引起對方的不滿和猜忌?既然進退兩難應取其重,還是選擇“進”,起碼能保眼下無虞。於是,便當即回複了司禮監送請柬的道:“請回複魏總管,深感盛情,按時赴宴。”
說起來這吏部尚書周應秋,雖不算“魏黨”,亦不在東林,卻正占了“無黨派人士”身份,和一向觀點模糊不偏不倚,工作上恪盡職守,辦事中謹小慎微的光。天啟朝時就是吏部給事中的他,平息“黨爭”中不僅毫發無損,且還進而升做了主官尚書。正因其身份和性格特殊,魏忠賢便特意選中了他們同僚倆,做為反擊東林言官們的炮彈。這周應秋雖說政治觀點模糊,不願陷入黨爭是非曲直,這正說明他做官的狡猾和為人的聰明之處;實際上此種人最圓滑,很懂得審時度勢,“那頭高睡那頭”;並對時下朝局形勢十分清楚:盡管爾今太極殿的禦座上,已有“反魏”的崇禎帝代替了“親魏”的先帝熹宗,但魏忠賢手中的大權,及安插在內閣六部三司官衙,和地方州府的黨羽卻絲毫沒減。故以後這“究竟鹿死誰手”尚還難定。在這朝權模糊卻政治敏感階段,可真得謹慎又謹慎,小心再小心。
因此,當晚魏忠賢著意安排的家宴,他與同僚都給事中陳爾翼雖也按時赴邀了,但在宴席中他卻在心中時時提醒自己:多客氣少說話,免得言多有差;多吃菜少喝酒,應時刻保持清醒。尤其當酒過三巡,對方提到實質性問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