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曉娉欲輕生 玉妃力勸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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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已轉過年來的夏天。也許皇宮外世界的氣溫,應早已漸趨炎熱,行色匆匆的人群,亦該脫去春裝換上夏衣。但位於皇宮大內西北隅,被宮內人眾稱之為“冷宮”的兩間破漏小房內,卻似早已迎來了秋涼。此刻,一個衣衫爛縷的年輕女人,正卷縮在簡陋的土炕上;如此季節還蓋著薄被,且似乎還冷得嗦嗦發抖。她就是去年前,還被當今皇上寵愛有加的貴妃袁曉頻。自那某日早朝,為給含冤屈死的崇煥義兄討回公道,自己鬥膽以“仙姑下凡附身,替天行道,懲惡揚善”的說辭,私自闖進君臣共議朝政的例行早朝現場太極殿,以歌唱手段,含沙射影,揭穿新權奸,譏諷現帝王。從而惹惱了當今皇上,雖鑒於皇家及本人臉麵沒當場發作;但卻於很短時間,終露出猙獰麵目,下狠心硬起手腕,將袁貴妃打入冷宮。
袁貴妃手撐硬床板艱難地翻了個身,又用薄被蓋了蓋即將足月,早已顯形的懷孕身子,數月前那次突兀事變,爾今仍曆曆在目。那時刻剛聽到義兄崇煥獲罪伏誅消息,其心情和感受亦似現時一樣,原本已春夏之交,早就熱風拂麵了;但她卻覺得混身上下徹心徹肺的冷。正當萬分悲痛六神無主,萬念俱恢時刻,還是原貼身丫頭、現毓芳宮執事袁銘及時提醒,她才又突兀憶起,徐皇貴妃於此同時派人送來的字條,頓時讓她頭腦清醒有了主意,下決心即便破釜沉舟亦要再拚一把,為含冤屈死的義兄討回公道。卻沒想到自己如此高超的表演技巧,竟連禦階下那班經過十年寒窗苦讀,全部科考高中;且分別在各部衙任上做官多年的“老官僚”們都騙過了;而那個挺立禦前精明似猴子般的賊閹人安曉元,因被戳穿假麵,亦顯得顫顫驚驚;卻不料終沒騙過崇禎的眼睛,還真是穿石鑿木洞察秋毫呢!雖當時為顧及皇家體麵,沒當場將真相揭穿,但不久卻帶人親造毓芳宮,當麵訓斥道:
“你一個剛從遙遠邊城遴選進宮,之前毫無社會閱曆,更乏宮廷生活經驗的年輕弱女,根本不會有那麼深的心機,竟敢大膽擅闖,朕躬召集群臣議事的早朝現場,上演一出名為‘仙姑附身’‘替天行道’,實為譏諷朕躬亂議朝政的鬧劇?如果老實交待,是受哪位高參教唆,何人支使?朕會念起我們畢竟夫妻一場,還曾有過柔情蜜意,且爾今還正懷著朕躬骨血的份上,定會對汝網開一麵處罰減輕;亦或許能將‘貶冷宮’改為在本宮‘禁足’呢。要知道這冷宮可不是好待的地方;體魄康健者尚有進無出呢,況你身懷六甲弱女之身呢!俗語講‘光棍不吃眼前虧’;你是聰明人,又何必硬挺哩?你太幼稚單純,其實那位教唆你闖金殿譏朕躬的人,不是在幫你,而是在害你哩。” 她當時麵對這,常為普天下臣民仰止,連皇宮後妃都噤若寒蟬的獨尊帝王,卻毫無怯意地昂首挺胸,冷笑一聲話語似鐵般回敬道:“罪妃曉頻深謝皇上的諄諄開導。但還不敢奢望萬歲爺的法外開恩。一個連僅年餘前還禦口親封‘心靈知己’,屢建奇功,確保邊防安全的功臣,抓住一點不顧其餘,都不輕易放過的大公無私聖明皇上,對一個寸功未建,又‘犯上作亂’的罪妃,豈能輕易放過?罪妃亦同家兄一樣有個寧折不彎的怪脾氣,既敢做亦就敢為;明知這冷宮不是好待的地方,但罪妃卻早做好了最壞思想準備;‘既來之,則安之’。既已進來了就沒打算再出去。至於皇上問到,罪妃是領了什麼‘高人之教’?對不起,俺隻能說這全是自己獨立創造。人的本事都是被逼出來的嘛!就像皇上曾對罪妃說的,自己的本事不亦是先朝權奸魏客逼出來的嗎?罪妃原雖單純幼稚愚昧,但被形勢逼迫之下,變得聰明老練亦未嚐不能。勸皇上再不要為罪妃多費心了。您身邊的安公公什麼都能;廢一個袁貴妃,他定會給您牽線搭橋,選更多張貴妃李貴妃呢!”眼看勸不通對方,崇禎隻得愛莫能助地搖頭歎氣而去。
留下的袁貴妃當靜下心來,便禁不住又重新回憶並審視起“被貶冷宮”的前情後事-----
是的,崇禎帝的懷疑和質詢是有根據的。自己當時的這番行動,的確是領了高人之教。若沒有當時皇貴妃徐姐,在所傳遞字條中那“清醒、蟄伏、重振、權變”八字真經的鼓勵和啟發,也許不僅就不會有自己當時的一係列行動;自然亦不會有觸怒皇上被貶冷宮的現今遭遇。但自己當時的行為,究竟是對還是錯?為自己支高招的玉妃姐,究竟是幫自己還是害自己呢?
勿庸置疑,若單純從明哲保身一己私利出發看問題,“開門隻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睜隻眼闔隻眼,隻管安享自己的後宮妃嬪富貴榮華生活,不管他人(義兄崇煥)是非功過,是死是活的話,那自然就不會有觸怒皇上而被貶冷宮一說;若再能像惡人內奸安曉元那樣,也來個“忘恩負義大義滅親”:進一步在皇上耳邊,添油加醋多編排些義兄崇煥的是非罪錯,同時盛讚皇上“誅袁”英明正確的話,也許皇上還會重獎提拔自己呢。比如說像對徐妃姐姐那樣,在貴妃前再加個“皇”字,並破格擢升女官,準予參朝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