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是一種宿命,而是一種選擇。舒飛羽有些動容。
ZING把下眼影也用深淺調配,淺色係的粉色加銀白靠近眼頭的盡頭,最後閃金褐眼影打在外眼角,精致而完美的的妝容反而勝過哭泣之前,舒飛羽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夏鬆柏請的化妝師還能化腐朽為神奇,剛才哭得像鬼一樣的眼睛現在能迅速修複。
不愧是天後的金手指。普通的化妝師幾百塊一個新娘妝,高級的化妝上千,ZING連生活妝都是三萬起價,ZING在被訪問的時候說過,價廉沒有物美可言,想活得更有品質,就得不斷努力,不斷提升-----美貌和思想,以及跟比你更優秀的人在一起讓自己變得優秀從而配得起更優秀的人。
夏鬆柏是ZING的好朋友,其實也算不上好,給得起錢的認識的人罷了。
訂婚儀式開始的時候舒飛羽穿著手工縫製的小禮服亮相的瞬間,一切都是安靜的,仿佛有人在指揮-----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這是他們見過最美的女孩,如果說實在有什麼詞語可以用來形容舒飛羽,唯有完美二字。
尚雅鬆了一口氣,“你看,我們的兒子總算是長大了。”
夏海龍沒有任何反應。
尚雅用胳膊捅了捅旁邊的夏海龍,“跟你說話呢!”
夏海龍仍然沒有反應,他更像一隻思考鼠生的金絲熊,呆呆地沉浸在遐想中,美,美,美。
在主持人既幽默又煽情的訂婚祝福下,在賓客們的掌聲裏,舒飛羽還是哭了,不是感動,是內疚。
這一刻,舒飛羽想到了李元子,他在等自己嗎?
李元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什麼,已經躺了很久了,他臉上打了很多白色粉底,仍然是遮不住臉上粗粗的如大蜈蚣一樣的傷疤,他的頭是碎了,眼睛凹陷的很深,嘴唇又化得紅豔,臉上乍一看還是怪怪的,畢竟修補了很久才有這樣的效果,破碎的頭顱怎麼會有完整的臉,但已經能看出是李元子已經是很難了。何況這個妝是買骨灰盒送的,不要錢,免費的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很難得的。
李櫻子和母親一起嚎啕大哭,沒有人能忍住不哭,一個是妹妹,一個是丈夫,李元子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還有最後十分鍾。”戴著口罩的工作人員冷冷地說,聽聲音是個女孩,眉心有一顆紅痣。
“麻煩你再等等好嗎?我哥有個重要的人還要見一麵。”李櫻子覺得這女孩好凶,也不理解一下家屬的心情。
火葬場女孩聲音更大了一些,“後麵還有很多人在排隊,請你理解下我的工作,我已經給了你們很多時間了。”
李元子享受著肉身灰飛煙滅之前的親情告別,十分鍾以後,他就會變成它,形容他的存在不再是“一個”,而是“一撮”,永遠不再出現在任何人的身邊,除了死亡和夢境,不再與家人相遇。
李櫻子對哭得幾近虛脫的母親說了三個字,“這是命!”
舒飛羽對訂婚儀式上昂貴而難吃的飯菜沒有一絲胃口,盡管疲憊帶來饑餓,然而最想念的還是跟李元子在一起吃簡單的廉價的食物。
未來的老公英俊多金,未來的婆婆優雅高貴,未來的公公成熟冷峻,父親欣慰滿足,公司領導讚賞有加,如果說人生還有什麼遺憾,就是你不在身旁。
舒飛羽趕去殯儀館的時候李櫻子剛扶著母親送完親戚朋友,正準備走。
冬天冷冷的薄薄的太陽不帶一絲暖意,施舍的光明也抗拒不了死亡一般黑暗的吞噬,掙紮無用,看它一點點離開。
舒飛羽抓住李櫻子的手,“櫻子,你哥呢?你哥哥呢?我來看他了,快點帶我去見他!”
李櫻子甩開她的手,繼續攙扶著母親往坡下走。
李元子的母親念叨著,“快走,快走,再晚了就沒有公共汽車坐了。”
哥哥在妹妹背包裏,用黑色盒子妥妥裝著,它們輕輕的最怕風,沒有哭泣沒有笑聲,沒有憂愁也沒有回憶。
舒飛羽站了很久,終於再次嚎啕大哭,舒思國再次安慰也沒有多大作用,她隱約在空氣中聞到了以前常常跟李元子一起去吃燒烤的那種熟悉味道,這樣的撕心裂肺,沒有第二個人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