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憶1
“你，走吧。”
什麼？
“你走吧！”
他又說了一遍。語氣很淡，卻聽出淡淡的無奈。
舒小代收好自己的驚訝，又朝他叩了三個頭，站起身就走。當舒小代一隻腳踏出去的時候，舒小代定住了身影，說道：“對不起。”然後舒小代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對不起，我愛你。隻是後麵的三個字舒小代沒有說出口。
離開之前，她選擇了去見一麵楚秋雨。隻是，當她來到清心居的時候，被躺在床上的人兒嚇呆了。
秋雨麵色蒼白，毫無血色。才一天沒見，他竟然消瘦了一圈。他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就連胸口的起伏都微不可見。舒小代嚇了一跳，急忙走過去，顫抖著手放在他的鼻下。還好，還有呼吸……
舒小代的心這才放回肚子裏。正在這時秋雨突然醒了過來。看到舒小代時，微微地笑了笑。舒小代看他想要起來，急忙去扶他。當舒小代的手觸碰到他的身體時，她的心不由顫抖了起來。他竟然，如此的瘦，瘦的就像是皮包骨頭一樣……
“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下子就瘦成了這個樣子！”舒小代的淚水無助地流了下來。此時的秋雨就像是即將枯朽的老樹，經不起一點風吹。
“莫哭，人的命數罷了！”秋雨笑了笑，用手摸上舒小代的臉龐。舒小代的淚更加止不住了，她不停地哭著，因為她除了哭不知道還能幹什麼。
“扶我去外麵坐坐吧！”秋雨對舒小代說道。舒小代點了點頭，然後扶著秋雨來到門外。
門外有一條河，是人工河，就在清心居的前麵。
舒小代遠遠地望著他的背影，這樣一個鶴骨風清的人，這樣一個舉世無雙的人。
他站在河邊，遙遙的，似走到了天涯。他，要走了麼？
不覺得兩眼充滿了淚水，舒小代努力不使眼淚溢出。終於，舒小代勾出了一抹自己還算滿意的笑容，走了過去。
“在看什麼？”
“看水，靜水。”他轉過身來，盡管消瘦得不成樣子，卻依然難擋他的絕世容顏。
舒小代不語，與他並肩而立。他將頭依偎在舒小代的肩膀上，像個孩子。
“晴兒，你說這水是不是像極了人的一生。動亦動，卻終究還是水，終究還是逃脫不了水的命運。倒不如這靜水，省些白費的力氣，你說是嗎？”
他聲音很輕，似疑問，又似自語呢喃。舒小代的心不禁揪了一下。
“秋雨，水與水看似大相徑庭，本質卻不同。淡水雖靜，一生起不了幾次波瀾，平平碌碌。海水雖狂，卻有波濤洶湧為伴，驚濤駭浪為伍。這樣的精彩，有多少人能夠體會？”
他神情複雜，望著舒小代的眼神似乎早已穿透舒小代，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常人都道，人在生命的盡頭，回首往事的心會異常平靜。秋雨，雖然我不知道你的一生怎樣，但我知道，你定經曆了常人無法經曆的事情。你那驕傲無比的一生，你那不平凡的一生，定會留給世人多少神話與傳奇。
或許，你本身就是一個傳奇。
忘了他昏迷了多久，舒小代一直坐在他的床邊，握著他的手，陪著他。他的手很冰，冰得幾乎沒有溫度。舒小代依然緊緊握著，給他自己僅有的溫暖。
“我怎麼睡著了？”他微弱地睜開眼，看到舒小代後微笑著問。
“還說呢，剛才說著說著你就睡著了，害得人家還要在這裏幹等著你。”
舒小代盡量掩飾舒小代話音的顫抖，盡量逼著眼淚回去。還好，舒小代做到了。
之前在清心居裏見過的白發老者趙夫子剛才來過了，他搖著頭說，這恐怕是最後一麵了。
這可能是最後一麵了。他曾經說，他最擔心舒小代的難過和舒小代的眼淚，所以舒小代要盡量保持微笑，盡量保持平常，讓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悲傷。這樣，他才能走得放心。
“可能站得太久，有點累。”他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舒小代趕緊去扶他。舒小代知道，他已經虛弱得沒有多餘的力氣。
舒小代坐在床邊，讓他靠在舒小代的身上。舒小代能感覺到他微弱的氣息和心跳。舒小代不禁抱緊了他。
“晴兒。”
“嗯？”
“你說，人有來世嗎？”
“有，一定有。”
“我從前不相信，但自從遇見了你，我就信了…若是真，真有來生，讓我們把一切都忘了吧！也忘了我們，我們彼此。”
“秋雨，你，後悔嗎？”
“後悔？對，後悔。後悔舒小代從前走得太遠，以致於舒小代還沒有完全回來，就要離開這個塵世…後悔，後悔我當初，當初違背了自己的心，硬要出來闖…後悔我做了許多錯事，後悔我，認識了你…”
他的氣息越來越弱，聲音越來越小。在將要停止的刹那，他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淚，流出了他這一生唯一的一滴淚。這顆晶瑩的淚珠，洗清了他的汙濁，他的愧疚，他的後悔，他的一生。
手指顫抖地擦幹他的淚珠，而舒小代，淚如湧泉。
秋雨，你可知，你對於舒小代來說，是朋友，是藍顏，更是知音。伯牙摔琴以謝子期，而我該怎麼做才能表達舒小代心中的痛？
或許，我隻有眼淚。我隻有午夜夢回的時候，腦裏全是你傾國傾城的容顏，而枕邊的淚水，怎能代表我的思念。
秋雨，過奈何橋時，不要回頭瞻顧往事，不要想起舒小代。你要向孟婆多討碗孟婆湯，這樣你才能將這生忘得徹底，忘得幹脆。
而我，願化作塵埃，在有你，有你們的地方，靜靜守護你們，世世輪回。
舒小代騎著馬，慢慢地奔跑在街道上。她不知道以後自己要去哪裏，也不知道前途在何方。她隻是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然後再開始上路。
秋雨，已經離開了，離開了這個塵世。舒小代也已經離開了，離開了那個王府，和府中的一切的一切。再見，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