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壽生的模樣極好,大概是常年臥病在床,不見陽光,又沒下過地幹活,一張臉白皙俊俏,手指幹淨修長,骨節並不突出,要不是一張臉上蒼白沒有血色,倒是比季元秋更像個讀書人。
手腕子皮包著骨頭,蒼白的皮膚下麵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楊瓊把他的手塞回被子裏。一旁李小菊趕忙拿起水囊,捏著楊長壽的嘴小心翼翼地灌了一點小娃娃的洗澡水。
楊長壽先天不足,生來體弱多病,在目前楊瓊所處的環境裏,基本藥石無醫,隻能靠養。人參泡過的水也隻能讓他好受一點,要想真的調理好他的身體必須對症下藥,這些年來楊長壽也斷斷續續看了不少郎中,一直沒見好轉,他自己也知道,隻是不忍撇下爹娘,一直苟延殘喘著活到現在。
“哎,長壽一家也是命苦。”李小菊歎了口氣,他爹娘早亡好歹自己還有健康的身體,最不濟以後找個能幹的漢子嫁了就是,楊長壽這樣的過了今日不知明天還能不能見麵的,村裏哪有哥兒敢嫁的。
韓青石左右看了看,跑到一旁把凳子搬到楊瓊屁-股底下,拉拉他的手,嘿嘿傻笑,“夫、郎。”
“我們這樣冒然闖進來,也不知道妥當不妥當。”等坐下了,楊瓊這才反應過來,他是答應老牛來看看,卻沒有跟楊二叔說。
蒼白的薄薄的眼皮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得血管,楊長壽嘴唇動了動,抬手捂著嘴輕輕咳嗽一聲,“妥、當,妥……”
白天裏爹娘要去田地裏幹活,家裏就楊長壽一個人,晚上爹娘回來了卻因為累了一天要早些個休息,楊長壽也就隻能趁著晚飯的時間說幾句話,其餘的時間裏都是躺在床上,一個人。
雖然沒見過楊瓊,楊長壽卻是知道昨晚是楊打鐵家的小哥兒把自家牛送來的,也聽楊福元說過,那小哥兒也是天生身體弱,如今已經跟村裏的傻子成了親。
一眼看到傻嗬嗬的笑著眼睛裏隻有懷裏的小哥兒的傻大個,楊長壽便知道這是楊瓊和韓青石來了。一手捂著嘴輕輕咳嗽著,另外一隻手撐著身體慢慢坐起來,楊長壽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這破身體經常那樣,過段時間就好了。”
“沒事,這是我在家裏找到的一些藥草泡的水,我喝了一些感覺有點用,就來給你送些。”楊瓊看了看枕頭旁邊,見那裏放著一本邊角已經磨損,但保存的很認真的書,看得出來楊長壽應該經常翻看,定是極為喜歡才會這麼愛護。
見楊瓊盯著書看,楊長壽自嘲地笑笑,“這是季元秋小時候拿著書闖進我家裏,跟我打賭打輸了就把書輸給我了。”
小心翼翼地拿起書,輕輕碾平不小心折起的邊角,楊長壽一邊遞給楊瓊一邊說,“不怕你們笑話,其實我並不識字。隻是平時季元秋在家裏溫書有時候會朗誦,我便會在心裏記下,平時閑著便可以摸摸背誦。”
拿著楊長壽當寶貝似的書,楊瓊心裏苦澀,裏麵都是繁體字,他大多數都認得,不認識的連蒙加猜也能認個差不多,楊長壽並不識字,卻每日都看,大約這是唯一的樂趣了吧。
“你們若是不嫌棄,我可以背幾段。”平日裏見不到人,又不能背給爹娘聽,難得楊瓊幾個人來了,楊長壽按捺不住,蒼白的臉上有了一點點因為激動而充血的紅。
李小菊也去搬了個凳子跑過來坐下,楊瓊趕忙說,“不嫌棄,不嫌棄,你背背我們聽聽。”
楊長壽的聲音有一點點低沉並不沙啞,是出於少年到青年之間的特有的嗓音,朗誦文章的時候抑揚頓挫,語氣裏帶著一點稚氣,大約是學季元秋的原因,聽上去並不讓人討厭。楊瓊趕忙翻了翻書,發現楊長壽背的有的是書上的,有的不是。
韓青石左右看看,發現自家夫郎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撓了撓後腦勺彎腰把楊瓊抱起來,自己坐在凳子上,再把楊瓊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寬厚的胸膛整個貼在楊瓊單薄的後背上,大手放在楊瓊的腰上,韓青石裂開嘴傻笑:“夫、郎。”
臉紅了紅,楊瓊有些不自在,見李小菊和楊長壽並沒有異樣這才慢慢放鬆下來,“長壽哥,這書裏的字我基本都認得,你有哪個不認識的我跟你說。”
幾句交談下來,楊長壽神情淡然,並無久病在床,焦躁不安的戾氣,楊瓊感覺可以交朋友,便主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