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恩,養恩,都被楊打鐵和李春花親手打斷,如今你不欠他們什麼,以此為據。”楊長壽行雲流水一般在紙上寫下蠅頭小字,一板一眼跟書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些常識字楊瓊都教給楊長壽了,此時見他一氣嗬成地寫完,不禁佩服,想來是直接學著書裏的字體寫的,有一些筆畫並不對,但模樣是十成十的像,這簡直不是人能做到的。
收起毛筆,楊二嬸立刻把小桌子整個端到旁邊,拿了小娃娃洗澡水遞到楊長壽嘴邊,他喝了幾口,略微喘息片刻,看向楊瓊的眸子熠熠生輝。“楊子,人生來走一遭,福也罷,禍也罷便當是上天降下來的緣,我們不能改變什麼,但至少可以讓自己過得好一點。”說完,楊長壽對著楊瓊眨眨眼,長長舒了口氣。
看著楊長壽好像把一晚上攢的力氣都用完了似的,楊瓊用力點頭,“我知道,楊家不拿我當人看,我便沒必要再忍耐了。”
如今有了正當理由,村裏人想必也不會說什麼,楊瓊忍了這麼久,就是怕一旦斷親村裏人會說他不孝,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村子就這麼大,十裏八鄉的又都沾親帶故,一個人一旦名聲壞了,那日子便艱難了,在沒有足夠的銀錢之前,楊瓊打算規規矩矩做人。
“夫郎。”見楊瓊坐著出神,韓青石捏了捏楊瓊的手,擔憂道。
“我沒事。”楊瓊回過神,衝韓青石笑笑。
而楊瓊這邊已經準備好斷親文書,隻等著找裏正見證,楊打鐵和李春花點頭同意,按上手印便可以從楊家徹底摘出來。李春花卻已經挨門挨戶地大喊大叫起來,她拖著楊大郎、楊柳兒、楊打鐵,跟平日裏關係相好的鄰居們往裏正家走去。
“我那哥兒肯定是早死了,現在這個他是個妖人啊。”李春花抹了把眼睛,繼續說,“我和他爹去楊子家裏,想著看看他們缺什麼就給送些,沒想到啊,那家裏頭躺著一條碩大的灰狼啊,那牙有這麼長,一口就能咬死一個人,要不是我和他爹跑得快,就沒命了啊。”
話說李春花和楊打鐵跑回家裏關上大門,她是越想越害怕,又覺得自己受了驚嚇,不管那躺在床上的哥兒是不是原先的楊子,她都隱約感覺到以後沒那麼容易指使人高馬大又健壯的韓青石幹農活了。再說那狼可是把她嚇狠了,便想著聯合村裏人,去把那狼打死。
在李春花眼裏,能跟狼相處的人,那還是人嗎,那得是妖人吧,等跟裏正說明了,一起打死,還替村裏除了禍害。
聽李春花說的慘烈,大家都駭然,一時間都考慮著平日裏有沒有跟楊瓊對眼,說不定就被禍害了。
村裏人貧窮又落後,思想封建的令人發指,聽李春花這麼一說,都憤慨起來,怒氣衝衝地往裏正家走。
楊打鐵也是嚇著了,他站在最前麵,把裏正家的門拍的山響,就差直接撞門了。
錢嫂子一開門就看到這陣勢,當下愣了愣,趕忙回頭喊裏正,“他爹,快出來看看,這是出什麼大事了。”
“還能出什麼大事。”錢進來從堂屋出來,看了大門外的眾人一眼,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身上的布衣問,“出了什麼事?”
李春花一把推開楊打鐵,把剛剛嚎過的內容又嚎了一遍,她嚇得臉色蠟黃,哭喊道:“裏正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那楊子已經不是人了,大家回家拿鋤頭去打死那妖人,一把火燒了那爛屋子。”
周圍已經信了的都附和著,看著錢進來,隻等他點頭。
“這麼巧,大家都在。”楊長壽這聲音就如同一股清泉灌進眾人的心裏,讓他們原本蒙蔽的心清亮起來,“兩條人命,別說沒觸犯律法,就是真的觸犯律法了,也有衙門老爺審判,什麼時候容親爹親娘編排了?”
眾人身後,楊長壽坐在木車上,硬撐著一口氣,他臉色奇差,一手拉著楊瓊的手,慢慢說道:“楊打鐵和李春花上午拿著鋤頭去了楊瓊家,是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