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迎娶王妃的良辰吉日定在四月中,正是桃花絢爛時候。
雲紫瑩鳳冠霞帔喜氣洋洋,雲蘅作為娘家人亦被請來守在閨房中。
無論她們姐妹倆鬧得再僵,這禮數不可廢。雲蘅含著笑望著鏡前滿身通紅,容色絕代的美人,忽地有些恍惚,她想到了從前,想到那時她也曾穿上嫁衣,滿心喜歡地等候在未央宮,等待著良人迎歸,結果卻等來了羞辱和殺戮……
“三妹,你覺著這根鳳釵怎麼樣?”雲紫瑩笑意融融,舉著一根珠釵透過鏡子盯著身後的雲蘅。
雲蘅微微笑道:“甚好。”
“我也覺得好,畢竟這是皇後娘娘賞賜的,甚為華貴呢!”雲紫瑩親手將釵子簪進自己高聳的發髻:“想來這鳳釵也並非人人配戴,就像烏鴉永遠做不了鳳凰,妹妹說是也不是?”
幾個喜婆麵麵相覷難掩尷尬,新娘的弦外之音實在太明顯。隻聽說這姐妹倆不和,可不曾想都這樣水火不容了。
雲蘅輕笑了一聲,倒不覺得有什麼,隻道:“是啊,這鳳釵的確難得,所以姐姐可要小心戴緊一些,可別一不小心行禮低頭時掉下來。”
“哼,不勞你費心,是姐姐的東西便怎麼也不會弄丟了。”
雲蘅微微一揖:“那妹妹就先恭祝大姐福康安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了!姐姐先打扮著,妹妹先去外頭看看婢子們有沒有偷懶。”說罷笑盈盈地掀簾出了門。
因是皇子成婚,這相府裏張燈結彩好不熱鬧,楊氏眉目抖擻神清氣爽,忙著吆喝指揮小廝們擺放好嫁妝,連挑肩的木擔色澤舊了些,她都要喚人將其換掉。
忙忙碌碌地將到晌午,這才聽到梅巷盡頭一陣敲鑼打鼓喧嘩之聲。
這便是來迎親了。
端王意氣風發,兩尺紅綾牽著新王妃。
笑聲賀聲此起彼伏,新郎上了高頭白馬,新娘進了喜轎紅帳,世上無人不誇這是一對璧人。
是啊,雲蘅立在門牆角落,透過這滿眼的紅色卻看到了曾經的肅殺和鮮血,心成槁木,化作飛灰。
她曾立誓,叫那些仇人不得善終,事到如今,很多事該要到收場的時候了。
雲蘅冷笑了一聲,可這一抹淒豔的笑容卻正被淩希燁看在眼中。
……她,是不是還念著我?從前的那些冷淡是不是因為氣著我?是了,沒有愛哪來的恨呢?淩希燁心中像被貓爪子撓過一般,隻是如今他身不由己。
雲蘅當然不知道淩希燁心中所想,否則她要當場大笑三聲才好!
原本作為娘家姑娘,雲蘅是不能參加端王府的婚宴的,可她又有了郡主的身份,因此堂而皇之地跟著車馬來到了端王府。
喜宴極為隆重。
皇上和皇後含笑坐在尊位,禮官唱著:“一拜天地……”
雲蘅的腳慢慢退後了兩步,手縮在袖子中輕輕撩開香囊的袋口,一股奇異曼妙的幽香絲絲縷縷地散發出來。
這香味清而淡,在場的賓客正在興頭中,哪裏能在意。
可是雲紫瑩不同,她最擅調香,而且還是明若軒的香夫子,所以她的氣息的敏感程度已經超過尋常人。
特別是對香味更加敏感。
這似麝非麝似蘭非蘭的香氣慢慢鑽入了雲紫瑩的紅巾之下。
“夫妻對拜……”
兩個人剛剛俯下身子行拜禮,便聽見“嘔——”的一聲,新娘子突然失態地抓住前襟,那模樣似乎要嘔吐出來。
喜婆愣了片刻,她也曾為許多皇親貴族操辦過婚事,還從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轉瞬間反應過來,便急忙給禮官丟眼色。
禮官連忙又唱了第二遍:“夫妻對拜……”
“嘔——”這一聲比剛才的聲音更大,聽得周圍的觀禮之人喉嚨也一緊:這新娘子莫不是吃壞肚子了?隻是這喜宴上如此失儀還真是跌了份兒了。
皇上皇後互相對看了一眼,臉色都有些發僵。
周圍的空氣都陷入了莫名的寂靜中,隻有新娘子在不停地幹嘔。雲紫瑩滿頭冷汗:她這是怎麼了,胸口悶堵地厲害,越是控製這惡心的感覺就越是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