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午後豔陽高照,芍藥將軟椅搬出院子,玉梨扶著雲蘅坐下,又細心地抱來毯子,抖開蓋在雲蘅的雙膝之上。
經過這許多事,且莫說芍藥愈加謹慎沉穩,就連從前嘰嘰喳喳的玉梨也安靜穩重了。
“不用這麼麻煩了,我隻曬會太陽,待會就回屋去。”雲蘅笑著說道。
芍藥細心周到地端來茶水點心就放在她的手畔,“郡主多曬曬太陽是好的,待會陛下還會來看您的。”
陛下?
雲蘅怔了怔,她醒來一個多月了,可是對淩墨北的這個新身份仍有些不適應。
她似乎錯過了許多事情,比如淩長玥居然禪讓皇位給淩墨北,比如淩元舒的眼睛突然複明了,人也不再癡傻,如今他是一個聰明又俊美的小皇子,皇後不知道有多歡喜。
……再比如流麗瑜王突然接到本國急招,匆匆離去了……
雲蘅的心有些黯然,他終是離去了,不曾同她告別,不曾留下隻言片語,就這樣走了。
說不上是悲傷還是遺憾,雲蘅總覺得自己的心頭空落落的,茫然又困惑,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
明明,那時她的元氣耗盡隻有死路一條了。可是這長長的一覺醒來,她突然發現自己體內靈息充沛,這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如今相熟的人都已離去,唯剩下一個淩墨北。她隻能問他,“誰救了我?”
彼時淩墨北臉色有些陰沉,似乎不想就這個話題深談下去,輕描淡寫道:“阿蘅,你吉人自天佑,是朕千方百計尋來南越巫醫將你救回來,從前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勞神了,從今以後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宮中休養可好?”
雲蘅點點頭,大恩不言謝,她細細地瞧著成為帝王的淩墨北,依然俊雋的麵容,隻是眼底有了一絲刀光劍影,便是那溫和的笑容裏都多了一絲霜影,無論如何都遮掩不去。
她暗自歎了口氣,所有的人都變了,連她自己也改變了,不是嗎?
如今,她不會再勞心算計,不會如履薄冰,雨中煮酒,晴日讀書散步,毫不悠閑。
宮中的下人都對她尊敬異常,那模樣誠惶誠恐,好似她要吃人似的。
後來她才知曉,前些日子初雪剛落,那宮裏的下人送炭火來得遲了些,恰好淩墨北來她殿中察覺寒冷異常,不由大發雷霆,裁撤了一批人,更將主事者杖責後發配。
久而久之,她便不願出門去了,整天呆在宮中,她如今身份尷尬,所謂郡主不過是一個虛名,之前是頂著照顧十七皇子的名頭進宮的,如今十七皇子已經再正常不過了,當然不需要她了。
她隻見過舒兒一回——
那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孩子,愛笑愛說,活潑又聰慧,除了長得一模一樣,她幾乎找不到從前的一絲影子,簡直怪異極了。
那雙眼睛還是很美麗,可是已經不是從前那空靈又蒼茫的美,反而晶晶亮帶著幾許狡黠。
總之,這是個完全正常的孩子。
既然淩元舒已經不需要她,她也沒有必要再呆在宮裏了。
某個北雁南飛的日子,她突然心頭泛起一陣陣酸楚,她想家了。
孑然一身,大事已了,她開始思念起這個世上的親人,阿娘,弟弟,還有祖母還好嗎?
於是她領著芍藥第一次踏入淩墨北的卿武殿,這是議事殿也是皇帝小憩的休息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