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到後來,我都懷疑他是否已經知道我藏在這了,故意在整我呢。
雖然這麼想,但也沒勇氣就這麼直愣愣地走出去。有個事實必須得承認:我無法麵對他。
實在累極了把臉趴埋在椅上,但不想這細微的一個動作,也發出了響聲。尤其在這靜寂的空間,顯得尤為突出,緊隨著就是一聲冷詢:“誰?”嗓音如記憶中的清冽。
心中在哀嚎,當真是避無可避。破罐子破摔,索性趴在那不動了,當腳步聲走至頭頂前方時,目光落在了背上,令我感覺灼熱,甚至炙燙。
天真地想此處昏暗,或許他認不出我。但下一秒氣息驟近,低斂的嗓音響在耳畔:“小芽,你在這裏。”我驚異恍然,他這口吻......就像很久以前,我與他生氣躲起來,然後他找過來時如出一轍。
突然心生悲戚,江承一,我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你不知道嗎?
“丫丫,”他換了稱呼,“明白現在和你說這些都是多餘了,當算是自我剖白吧。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搞物流公司嗎?哪怕資金不到位,說話底氣不足,也硬著頭皮上。是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成功,唯有創業成功了,才能滿足他們的期許,有足夠的屬於自己的私有空間。他們老了,固執的觀念無論我怎麼做都說服不了,那麼不如分開來過,這樣以後你才可以不受委屈。可是我忽略了成功需要時間,而世間安能得兩全,在我顧全了他們的同時,我卻在一步一步地失去你。”
我的鼻間又湧起酸澀,原來他存的是這念,可是他為什麼不早一點說?
“其實並不是沒有預先意識到的,在那次吃飯時你說如果不等我會告訴我時,強烈的不安就將我思緒全部占據,所以無法控製悲戚橫溢。可轉念我又自欺欺人地認為你不會就這麼離開我,或者說是我自私,想你再等我一段時間。直到那天林菱打來電話對我怒吼說你的韓小芽要結婚了,我整個人都懵了。當時我甚至還在我母親的病房裏,就什麼也不顧地拔腿而跑了。那一晚,我在你樓下坐了一夜,終於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聽得正入神,他卻突然停在了這裏,等了一會仍不見有下文,實在忍不住抬起頭,發現他並沒在看著我了,而是席地而坐,頭就靠在椅背棱上,目光落在黑暗中。
即使我抬起了頭,他也沒轉眸看過來,不由輕問:“錯在哪了?”
“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己被很多人需要,家人、朋友、同學,還有愛人。現實卻是,即使我江承一消失一周,也不會有人生活不便,他們喊不到我開車接送,會喊別人;手機即使二十四小時開機,也不見得有幾個人會打電話;然後你那麼愛我,也會離開我。”
“又總以為自己每下一個決定,都是對的,是為別人好。可當每一次我們爭吵後來找你,我好害怕看你的眼睛,那裏麵是越來越沉濃的悲傷,化都化不去。猶記得最初我對你表白,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麵前,隻想你在我的懷中安然被寵愛,現實又恰恰相反,我悖離了初衷,一次次地傷你,讓你等我等到不願再等下去。”
江承一的臉龐依舊很平靜,隻是低沉嗓音流露出些許顫音:“眼看著你與他走進那裏麵,我找不到一個留下你的理由,因為我所有想說的這些都是那麼空渺。”
看著他沉如死水的雙眸,我的眼眶刺痛,很早就知道,我有多痛,他就有多痛,我們是在一同煎熬。經過這一役,我們或許都能立地成佛了。
輕歎了聲,從椅子上坐起,然後視線投入不遠處操場的黑暗中,“你為什麼來這裏跑步?是知道我在這嗎?”
餘光裏他在搖頭,“這段日子,我每天晚上都來。”
心中微動,有個聲音在說:原來並不是不期而遇。念微沉,又問:“你不是要去武漢拉貨嗎?”“隻要在十二點前趕到武漢總公司就可以,我有時傍晚過來,到晚上八點半左右就開車上武漢。”
他為什麼每天要來學校?我沒有再問,好似也無話可說了,也不知道該與他說什麼,難道可以跟他說:“我時常會在某個念間想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