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熟悉,湯子期微微一震,不過沒敢在這種時候回頭。
說來也怪,聽到這個聲音後,她身上的重量忽然頃刻間散去了。俞北平的聲音似乎有魔力,能撫平人內心的緊張和焦躁,跟著他從容的情緒走。
梁教授的神色也緩和了些,對俞北平禮貌點頭,爾後看向湯子期,冷冷道:“進來!”
湯子期如蒙大赦,縮著腦袋貓著腰進了教室。
……
下課後,湯子期收拾了東西就要出去,梁教授卻叫住了她。可能是對她印象深刻,額外布置了作業:“把剛才課上講過的內容整合一下,下個禮拜一,交一篇2萬字的感想給我。要是完不成,我直接聯係你導師。”
湯子期:“……”
如果隻是這樣,她也就認了。可是,梁教授和俞北平擦肩而過時還打了個招呼,和藹地跟他寒暄,決口不提感想的事。
湯子期:“……”
果然是柿子撿軟的捏,區別對待嗎?
俞北平送走了教授,回頭朝她走來。
湯子期的背脊一下子繃緊了。
看到他就想起剛才的事兒,她有些窘迫,也有些感激,尷尬笑笑:“俞首長?”
“叫名字吧,別首長來首長去的,我聽著瘮得慌。”他疊了下手裏的文件,把鋼筆扣上,和她一前一後往外麵走。
湯子期不忘說謝謝:“剛剛多虧您幫我解圍。”
俞北平都沒正眼看她,隻是淡淡說:“也不隻是為了你,我自個兒也遲到了,你像隻鵪鶉似的堵門口,我還怎麼進去?與人方便,有時候就是給自己方便。”
他說得雲淡風輕,湯子期心裏的尷尬也散了些。
有那麼一瞬間,好像他們站在了同一條陣線上,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親近。
她忍不住回頭看他,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三十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俞北平生得英俊,一身筆挺的鬆枝綠軍裝,肩膀寬闊,背脊挺拔,武裝帶卡著勁瘦的腰,底下一雙修長筆直的腿,風情楚楚,格外精神。
就是不笑的時候啊,有些嚴肅,也有些冷,略有些緊繃的下頜透出一抹清冷禁欲的弧度。他應該算是她認識的男人中,長得最出眾的。
眉眼修長,氣質內斂,說不出的雋永沉靜。那張幹淨俊美的臉,看似漠離,又讓人覺得豔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視。
他成熟老道,又不會讓人覺得世故。
不可否認,他是一個風度翩翩又很有內涵的男人。
湯子期不自覺想入非非,過了會兒,有些不自在地轉開了目光,盯著遠處的水杉樹猛瞧。
冷不防他回頭問她:“樹好看嗎?”
湯子期沉默了會兒,臉頰不受控製地發著熱。心裏想,他肯定知道她在偷看他了!
俞北平也不逗她了,笑著提議:“走,一起吃個飯吧。”
“……可是……我沒帶錢……”
“我請你吃。”
“這怎麼好意思?”這話還真不是客套,要換了熟人,她肯定厚著臉皮上了。一是在這人麵前臉皮莫名有些薄,二是怕以後孫娉知道。
心裏猶豫,她回頭看他,他確認般點點頭。
略一沉吟,她點了頭,偷偷摸摸跟他說:“那——您可不要告訴我老師啊。”
日光裏,小姑娘眉眼生動,帶著年輕姑娘特有的那股子純粹和爛漫,招人喜歡,咋呼呼的,竟然也不惹人討厭。
俞北平彎了一下唇角,不置可否。
……
說是請客,其實就是在食堂二樓吃了一頓。
不過湯子期不挑,一桌的菜上來,沒幾分鍾就去了大半。俞北平挑了挑眉:“還別說,你這架勢,真像剛從監獄裏勞改出來的。”
“我吃相不好。”她也老實,討巧賣乖地看著他,再三強調,“別告訴我老師啊,求您了,首長。”
“說了別叫首長。”他低頭舀了口湯喝。
“那叫什麼?站長?”
俞北平說:“叫名字。”
湯子期頭搖得像撥浪鼓:“哪天被老師聽到,非揭我一層皮不可。”
他也不勉強了,換了說辭:“我在家同輩裏排第六,你不介意的話,叫聲六哥吧。”
“可以嗎?”她不確定,眼神卻挺希冀。
“你試試。”
俞北平眉目平和,沒有流露出任何主觀意圖。可是吧,湯子期盯著他看,盯著盯著就覺得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透著一股慫恿的味道。
像誘人墮落的魔鬼。
她咬著一口小白牙,內心艱難掙紮。
湯子期這人,別看嘴巴上說著“不要不要”,膽兒其實肥著呢,過了會兒,她試探著喊:“六哥——”
他撩起眼簾看她一眼,終是沒忍住笑。
得咧,就一棒槌,缺心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