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能把他心中朝上、往無窮盡的蒼穹升起的那種情感化成一件作品。但是怎麼塑,塑什麼形象!柔軟的泥在他的指下變成美麗的形象,但是第二天,像往常那樣,他把他創作的東西又摔碎了。
有一天,他走過一座美麗的宮殿,這樣的宮殿羅馬有許多。他在那敞開著的宏大的進口大門前站住了,看看那裏的一個由圖畫裝點起來的拱形走廊環繞著的小小花園,花園裏開滿了最美麗的玫瑰。
大朵大朵的馬蹄蓮由綠色水靈的葉子襯托著從大理石水池中冒出來,水池中清澈的水往四麵濺晃著。
一位年輕姑娘,這個爵府的女兒,緩步從這裏走過;多麼秀麗,多麼俊美,多麼輕盈!
這樣的婦女他從未見過。啊,見過,那是拉菲爾畫出來的,是作為普賽克畫出來的,在羅馬的一個爵府裏。
是的,她是被畫在那裏的,她在那裏活生生地走著。
她活生生地存留在他的想象中、他的心中。他回到他那簡陋的屋子裏,用泥塑出了普賽克;就是那個富有的年輕羅馬女人,那位出生於貴族家庭的婦女;他頭一回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作品有它的意義,是她。看到過它的朋友們都喝采不已,高興之至。這件作品宣露了他的藝術高才,他們早已預見到的高才,現在該讓世界見識它了。
泥塑誠然可以說是有血有肉,栩栩如生。但是它沒有大理石的那種白皙和可以永久保存的性質,普賽克應該在大理石中得到生命。
價值昂貴的大理石塊他是有的,已經在院子裏擱了許多年了,是父親的財產。碎玻璃瓶兒、茴香頭和飛廉的殘葉爛稈都堆在它的上麵,弄得它滿是汙漬,但是它的內裏仍然像高山白雪。普賽克便要從這裏誕生。
一天,出現了這樣的事。是啊,那顆明亮的星一點兒沒有講到過它。它沒有看見,但是我們知道這件事;一群顯赫的羅馬人走進這條窄狹的微不足道的小街。
車子在遠處停著,這群人是來看這位年輕藝術家的作品的,他們偶然聽說到它。這些來訪的顯要都是些什麼人?可憐的年輕人!極幸運的人。
那位年輕的姑娘自己來到了這間屋子裏。當她的父親說“這簡直是活生生的你呀”的時候,她臉上綻出的是怎麼樣的一種微笑!那微笑是塑不出來的,那一閃的目光是無法再塑出的。
她用來望那年輕的藝術家的目光很奇妙,那目光讓人感情升華、讓人感到高貴,也——有一種摧毀的力量。
“普賽克應該用大理石雕塑完成!”那位富有的先生說道。對於無生命的泥和沉重的大理石,這些都是產生生命的話語,就像對那位被迷住的青年是一種產生生命的話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