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夜色沉沉, 月朗星疏。昭帝的臉色早已不太好了, 方才瞧見丞相與薑氏情深義重的模樣, 他便已是覺得有些微妙。

他自然知道, 薑念念沒有勾引他。如今她想避他都來不及, 又怎會如同徐芷妤所說, 趁著宮宴而來他, 是他主動去找薑念念的。比起丞相府的權勢正隆,皇權式微,又有什麼值得薑念念勾引的呢。這個嘉妃徐氏, 也當真是會給他惹麻煩!

“丞相,不必查了。”昭帝冷眼旁觀著這一切,負手而立, 忽然淡淡道:“嘉妃所說的事, 丞相夫人並沒有做過,是嘉妃莽撞了。”

太後的神情中已是露出幾分震驚來。

顧長卿則問:“……如此說來, 今日之事, 便是嘉妃娘娘造謠生事, 陛下又打算如何處置?”

昭帝冷冷勾唇:“朕素來清楚丞相冷心冷情, 她害了你心愛的女人。丞相, 你說吧, 你覺得朕該怎麼處置?”

“陛下若是舍不得取娘娘性命,也該與她永生不得相見。”顧長卿清俊的臉上仍舊一絲表情都沒有。傷及薑念念,這個時候, 他們君臣倒難得達成了一致, 悠悠歎道:“聽聞娘娘素來愛重權勢,喜好攀附地位,可以不擇手段,這位分,想必……便可也免去了。”

徐芷妤麵色悚然一變。

顧長卿……當真是狠心啊。

“陛下!”此時她的眼底隻剩下淒惶,膝行至陛下跟前,攥住他的袖袍才說:“陛下!臣妾伺候您多年,素來對陛下忠貞不二,陛下為何要將臣妾交給丞相處置?還請陛下開恩。”要知道,她害逢是薑念念,顧長卿怎麼可能放過她?

不過,昭帝卻也隻是蹲下身來,鉗住她的下頜,直視著那張還殘存著些許風韻的美人麵。許久,他平靜的說了句:“嘉妃,把你交給丞相處置,不是正合你意麼。”

這麼多年,他早就懷疑嘉妃的心思了。隻是這個女人,他也從不在乎,許多事情也便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僅此而已,但卻也不代表他不知情。——一個普通的女人,又怎麼可能這麼憎恨薑念念,甚至不惜借著所有機會毀壞她的名聲,挑撥顧長卿與她的感情。還不是因為顧長卿將她捧在手掌心罷了。

“……陛下,您……這是什麼意思?”徐芷妤不由得周身一顫。

昭帝嘴唇微微勾起,停在她的耳邊,冰冷的說了一句:“徐氏,你還記得一句話麼。一入侯門深似海。除卻巫山不是雲。這些句子,是當年你用來陷害薑宸妃的,可是,朕最近才知道,這些話所說的,是你自己才對吧?”

徐芷妤微微睜大了眼,肩胛抑製不住的發抖,不可思議的望著昭帝說:“陛下,陛下?臣妾對您忠貞二,心中絕對沒有旁人,還請陛下明鑒啊!”說罷,她便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哭訴。

太後瞧著,心下生出些許狐疑,卻也忍不住道:“……皇帝,你說這些話,可也有證據麼?嘉妃管理六宮,也算是有功之人。你當真確定,嘉妃心中存了旁人?”

昭帝“嗯”了聲,聲音也清清淡淡的,一絲波瀾都無:“嘉妃,你也要朕將青雪關起來,好好盤問一番麼?你百般陷害薑氏的時候,可也想過會有今日?”

徐芷妤哭得已有些喘不過氣來,嘴中隻一個勁的念叨:“……求陛下明鑒,臣妾當真沒有。薑氏有罪,可臣妾是無辜的啊。”太後臉色鐵青,隻哀歎了聲:“若是陛下確定,便將徐氏關押起來,再做審問罷。到底有外臣在此,皇帝後宮中事,不宜在此言說。”

她所說的外臣,自然就是顧長卿了。

顧長卿卻也對皇室的事情毫不關心,嘴唇一勾,從善如流:“既如此,那臣也該帶夫人回府去。陛下的後宮之事,自然該陛下親自處置。隻是——”他直視著昭帝臉麵,頗為平靜的道了句:“臣不希望這宮中,便再有關於丞相夫人的流言。想必這個提議,陛下也該是會答應的,對吧?”

昭帝下頜有轉瞬的咬緊:“若是不呢?”他當初娶走宸妃就可以光明正大,如今卻又想徹底撇清他與宸妃的關係,憑什麼。

顧長卿隻抬眸,微微一笑道:“既涉及到臣的夫人,陛下以為臣該怎麼處置?自然,是幫陛下您處置了。”這笑意有些涼淡,甚至還有幾分刺骨的冷意。

說完這些,顧長卿才對薑念念道了句,“走吧。”

薑念念乖乖的,就跟了上去。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男子身影頎長沉穩端肅,少女身嬌細腰宛若蒲柳,昭帝眼睛微微一眯,驀然生出幾分寒意來。

……

今日疲憊了一整日,薑念念早已是困倦得不行,坐在回丞相府的馬車上,便已是倦了大半,柔軟的褥子蓋在身上,她眼皮子耷拉著,再也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