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 縱使這丞相府素來冷清, 除夕之夜, 卻也自是別有一番溫情。
翌日才辰時, 天還未明, 薑念念便聽聞顧長卿準備起身的動靜。
“夫君怎麼這麼早就起身了?”薑念念徐徐睜眼, 才問道:“今日初一, 宮中也無早朝,何不再睡一會兒呢。”
“宮中還有事情。”顧長卿俯身吻了她的唇瓣,眼底壓著些若有若無的笑意, 才低聲說:“……新年氣象正好,念念不要忘記答應過的。且該好生歇息,早點調養好身子, 給我們一個孩子。”
薑念念眼睫輕眨, 指尖撫上他嘴唇,卻抿唇一笑, 甜甜說:“這又哪裏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隻怕到那個時候, 十月懷胎, 日子難捱, 夫君還不願意呢。”
顧長卿低眸, 聲音有些沉:“念念怎麼樣, 我都歡喜。你才是第一,若是念念喜歡孩子,我等這十月又有何妨。”說完, 便又要去親她的額頭。
薑念念埋在他脖頸, 低低的,唇角這才彎出一道弧度來:“這句話可是你自己說的。真到那個時候,可不許反悔。”
顧長卿低應一聲,“絕不反悔。”
薑念念唇邊都帶著幾分揶揄,點了燈,又替他係深衣的帶子,卻不忘說:“正月初一,我想回母親府中去看看。夫君也要同去麼?”
長安城風氣開放,可是高門之中新婦歸家,也是需夫君同意的。不過丞相府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她曾經去看過安國公府幾次,隻是盡一盡為人子女的心意。
“自然是該。”顧長卿抵在她額上,見她動作嬌氣又細致,心中隻餘下溫情,“——這樣的日子,哪裏有夫君不同娘子一道的道理?更何況是念念與我呢。”
薑念念低低的,彎唇一笑,才又道:“可我倒擔心父親母親會忌憚你。”
“那就更該去了。”顧長卿抱著她額心,低聲道:“旁人我雖不在意,可他們卻是我的嶽父母,該去一拜。”
過了片刻,顧長卿忽然倒是像想到什麼,抱住她腰身,伏在她耳邊的時候,語氣也變得幾分嚴肅起來:“今日開始,便已是新春年節。念念隻需記得,過去的事情,都已是不作數了。”
薑念念一臉茫然,仰起頭看他,問道:“什麼事情?”
顧長卿對上小姑娘的那雙眸子,喉結上下微微一動,聲音低啞:“是宮中的那些事情,你從前的身份,自是都該忘了。從今日起,你便是丞相府的夫人,再沒有一人敢輕侮你。”
聽著聽著,薑念念就心頭一熱,低垂下眼睫,頭埋在他的懷中。眼睫眨了兩下,卻流露出幾分羞赧的笑意來,“……夫君,我都知道的。”
顧長卿撫著她的背,繼續溫聲道:“念念要知道,在這朝中,再沒有一個人,能越過丞相府的夫人去。若是有人欺負你,便要來告訴我。”
薑念念推了他一下,才眨眨眼,說:“夫君分明也知道,便是從前在宮中,也沒有人敢這般欺負我。夫君這樣說,可是低看我了。”
如果不是有頑強的生命力,一個女配,又怎麼活到現在的呢。_(:3)∠)_
“是,我知道。”顧長卿眉眼含著淡笑,去將她抱攬在懷中,停在耳畔,語氣很沉,說了幾個字:“——關心則亂。”
“我自然是明白的。”她伏在他肩上,香意濃濃,纏綿片刻,也就低低的咬了口,“於夫君,我心裏也是一樣的。”
聽到顧長卿的話的時候,薑念念心中早已是軟的一塌糊塗,但是嘴中卻什麼都再也說不出來。隻是在丞相的懷中蹭了蹭。
“好了。”顧長卿凝眸瞧她,去捋她披散的長發,才將被褥搭在她身上:“時候還早,再回去睡吧。”
薑念念輕輕應了聲,微眯上眼睛,身子便縮了回去。
……
這個時辰的宮中,也並無什麼大的動靜。廊簷下仍舊掛著紅燈籠,仿佛還殘存著昨夜的熱鬧。
“宮中發生什麼事了麼?”顧長卿眼睛微微一眯,臨下馬車的時候,問徐子貿。
徐子貿隻是說:“……自然是關於嘉妃娘娘的事。”
昨夜在宮中,除夕剛過,新年伊始,後宮中便傳了一則消息,——才晉為妃位的嘉妃徐氏便被剝奪了封號,降至最低位的良人,並送回了深宮中囚禁。可是旁人,卻連這位娘娘犯的什麼錯都不知。
“大人這般,可也會給旁人留下話柄。”徐子貿稟報完畢,有些不安的看了顧長卿幾眼,才說:“卑職自然知道大人疼惜夫人,可嘉妃娘娘到底要不曾傷到夫人什麼。這樣罰得未免也太重了些。”
顧長卿隻淡淡的說:“既是為她立威,也是為丞相府立威。”他微微一頓,低下眸說:“……念念才出宮不久,陛下的心裏麵,還存著些心思,可我卻不可容得他再這麼想了。”
徐子貿想了想,卻說:“可外人都說大人是亂臣,夫人是禍水,敢和陛下搶女人。陛下對咱們夫人,的確未必是全然無心啊。”
顧長卿皺眉,唇角微抿:“素日裏也不曾見過陛下待她深情,如今這副模樣,也不知做給誰看。”
徐子貿聲音一哽,低低道:“自然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