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靜默了一瞬, 繼而, 唇角彎起一道冰冷的弧度來。

——他是少年天子, 便是行為可悲又如何。他名正言順, 即使是不擇手段, 也是沒什麼的。待到顧長卿被賜死, 一介亂臣, 史書工筆,如何評判,不都由他一人書寫了麼?

然而顧長卿卻並未遂了他的心思, 反倒,隻是含著淡笑,端起了酒盞。繼而, 竟是將酒杯向地板上灑了去。

“顧長卿, 你大膽。”昭帝闔上眼簾,冷冰冰的道。

顧長卿挑起眼簾, 淡淡的望著他。

縱是如此, 不過, 昭帝的心底其實是並不驚慌的。

他早已想到顧長卿不會如此輕易的赴死, 自然就更不可能, 命身邊的人就隻準備了一盞斟酒。

“顧丞相, 您以為你還可以離開這座偏殿麼?”昭帝抿唇,銜起一絲冷笑:“即使你在這宮中布滿了眼線,可他們都絲毫不知你的消息。除了聽從朕的命令, 你一身病骨, 又還能做出什麼來?”

他繼而轉向了顧長卿,眼底閃過一絲挑釁。最終停在顧長卿的耳邊,眉心一挑,拍拍他的肩,一字一句道:“顧丞相,你放心。待你去了,朕也是會照顧好丞相夫人的。”

顧長卿的十指有一瞬的僵硬,繼而很快卻是平複下來,輕輕的笑了起來:“陛下或是有所誤會,這種事情,臣自然不會勞煩陛下。隻是陛下後宮中這麼多的娘娘,難道,陛下還始終放不下一個臣妻麼。”他望向了昭帝。

昭帝的眼底冷意漸深,竟是如同窗外的冰雪一般,“顧長卿,你現在就去死吧。”他終於是難以忍耐了,“薑念念算什麼臣妻,她是朕的女人,以後更是如此。當初,也不過是你以下犯上,才做出了穢亂宮闈之舉!”

“來人。”昭帝牙根緊咬,冰冷的目光在內侍的麵上一掃而過,“還不快伺候丞相用藥!”

今日安排在這偏殿之中的,可都是昭帝素日裏一手調教出的最得力的心腹。他們自然,也就是皇帝最忠心的鷹犬了。

聽見了陛下的命令,那些勁裝的黑衣人三下五除二,便要上前去要控製住顧丞相,好將餘下的毒酒幹幹淨淨倒入他的嘴裏。

然而,令眾人都不曾想到的是,顧丞相竟並未就這般束手就擒。

顧長卿穿的隻是廣袖竹葉紋素衣,然而就幾乎在同時,在他的廣袖之下,立時抽出了一柄匕首來。首先上前的幾位內侍,無不是在丞相的匕首之下被刺中要害,疼得在地上嗷嗚打滾。

便是後麵的侍衛提高警醒,卻也竟是不敵顧長卿。隻在電光火石之間,顧長卿竟是驟然挑斷了他們的手筋與腳筋。

這樣的狠毒,卻倒也不傷人性命,給人痛快,隻看著仇人在自己跟前受盡痛苦而死。倒真是像極了顧丞相素日裏涼薄到骨子裏的行事作風。

他們也是萬萬是沒想到的,顧丞相竟是真的會隨身都帶著暗器。非但如此,縱使表麵上一身病骨、看似孱弱,隻是他的體內功力,竟不至於在他們這群侍衛之下!

要知道,今日在這大殿之內的,少說都是經過精心訓練的大內高手。非但是那些大內侍衛不免愕然,便是昭帝,也有一瞬的怔住。

原本已被這麼多心腹精心保護著,昭帝又怎麼會想到,顧長卿還會有這樣的心智,悄悄的練著自己的武功,隻為著有朝一日,能夠絕地反擊。

“……沒想到,丞相的準備竟是這般充分啊。朕竟是被你騙了這麼多年,都以為你隻是一身病骨,手無縛雞之力啊。”與那些侍衛不同,昭帝卻也似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一般,沉眸,挑唇一笑:“隻是你以為這樣,朕便會放過你麼?”

顧長卿站定,望著這地上匍匐打滾的一眾廢人,神情倒也沒有大的波動,眼瞼低垂著,仍舊是氣定神閑,眼底隱隱含著些許冷淡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