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臻本以為她費盡力氣把趙晏捧到如此的高度已經是極限,事實證明,他還是小瞧了她。
溫芷羅十三歲那年精心策劃了一場動亂,這場動亂徹底改變了朝局,也可以說,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命運。
九月秋狩,皇帝帶了幾個最寵愛的皇子同去,其中就包括趙慎和趙晏。秋狩的第三天夜裏,宮內突然火光衝天喊聲不絕。趙臻從夢中醒來,抱著劍守在翠雲殿內。這時有人敲開了翠雲殿的門。
這人是衛所內的一個小把總,與他私交甚好,一來就告訴他是太子叛亂,不過不會傷及無辜請他安心。
趙臻當時便狐疑,趙慎這太子位坐的穩如磐石,怎麼會這麼想不開突然造反?
當夜出事的不僅是宮城,還有狩獵的西山。聽說太子的人將西山團團包圍,情況危急。幸好守備軍及時趕到控製住了局麵。後來查出此事與太子有關,皇帝震怒,撤了趙慎的太子之位,將他幽禁在宗人府。
從此,趙晏頂替了趙慎的地位。皇帝雖沒有下詔封他為太子,但是將太子的一應權柄都授予了他,並且由他協理國事。溫芷羅在暗中拉攏朝臣,朝中幾乎有大半臣子都倒向趙晏。
而趙慎,在宗人府裏無人問津。
他與趙慎還算有些交情,於是在事情平息之後去宗人府裏探望他。趙慎在宗人府中精神漸漸崩潰,把實情告訴了他:叛亂之事是有人栽贓嫁禍,與他無關。
“是趙晏做的!除了他再不會有別人!三弟,你幫幫我,幫我跟父皇把事情說清楚!我真的沒有想害他,我是被陷害的!”
趙臻問:“你有證據嗎?”
“……沒有。”
“沒有證據,即便我向父皇解釋父皇也不會聽。”趙臻歎息一聲,“大哥,父皇向來疼愛你,等氣消了應該就會放你出來。”
他沒有答應趙臻,還真不是因為沒有證據,而是知道這事是溫芷羅做的,如果翻出來,溫芷羅必死無疑。
為了她的性命,他隻能閉上嘴。
即便,大哥真的是被冤枉的。
後來他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找到了溫芷羅與此事的關聯,都是很微小不容易惹人注意的,譬如有一段時間她練完的字都會讓人燒掉,他曾偶然拾得一小片,發現她練的是趙慎的字體。
有九分相像。
後來他將這一小片紙也燒掉了。
*
趙慎這顆絆腳石除掉以後,趙晏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異常勤勉,溫芷羅為了幫他,偶爾會住在宮中。
但凡是這樣的夜,他都會不由自主跑到趙晏那裏,隔著牆,久久佇立著不動。
有一次門突然打開,他沒來得及躲閃被她叫住:“三殿下?”
“……”他尷尬極了,隻好回過頭來朝她笑笑,“是我。”
月色下,她脂粉未施容顏清麗,鍍上一層柔光,長發未挽披在肩後,動作間,幾縷發絲從眼前拂過。
趙臻看著她,身軀微微發僵。
好像魔怔了。
溫芷羅遲疑了下,把門關上出來,她穿的單薄,整個人看起來纖弱不勝,讓他很想抱抱她。
他手指動了動,又默默攥緊了。
“你怎麼在這兒?”她眼中有一絲警戒。
大約是夜色給他壯了膽,他竟對她說:“我來看你。”
溫芷羅一愣,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好半天找不出應對的話,倒是耳朵,慢慢的紅了。
薄薄的一層緋色。
他的視線在她耳朵上停了停,忍不住笑了笑。
還是同以前一樣可愛。
溫芷羅大約也感受到了耳朵上的溫度,伸出手把頭發從耳後撥出來,擋住耳朵。手離開的時候還捏了下耳垂。
她的小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你怎麼會出來?”趙臻問。
“我腦袋有點兒暈,出來散步透透氣。”溫芷羅抬眼看他,問:“既然你是來看我的,為什麼不進來?”
因為不敢。
趙臻心裏這麼說,笑笑,回答她:“你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我哪裏敢隨便去打擾。”
“怎麼會不記得。”溫芷羅尷尬的解釋:“三殿下幫過我,我記得很清楚。”
她歎氣,“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根本抽不開身。本來想去看看你的,但是一拖再拖就給忘了。”
趙臻挑眉:“你原本是想來看我的?”
“是啊。”她一臉認真的點頭,仰著臉,月光灑進瞳仁裏,格外清澈,“殿下最近過的好嗎?”
“我?”他笑笑,“每天都同一個樣子。”
這句話再次讓她不知道怎麼接,低眸抿了抿唇,過了會兒笑道:“殿下放心,與你的約定我記在心裏。”
他看著她,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他不指望她幫他,他隻是覺得,起碼因為那個約定她會記得他,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