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叛軍開始嚐試著用火炮轟擊雇傭兵團的基地。
馮祚抬起頭,心驚膽戰地看著一個個光球拖著尖利的呼嘯從自己頭頂飛過,片刻之後在後方爆發出低沉的轟鳴,這種場麵以往他隻在戰爭片裏看到過,可是身臨其境他才能深刻體驗到那些士兵蜷縮在戰壕裏,捂著耳朵瑟瑟發抖的驚怖感。
“砰”
他的頭盔被重重拍了一下,苦哥的苦瓜臉從黑暗裏湊過來。
“隻是八二迫擊炮而已,威力頂多炸掉幾塊基地的地磚,別瞎擔心。”
“基地炸平了我也不擔心啊,關鍵是就怕它掉在我頭上…………”
“相信我小子,”苦哥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不屑的冷光,“在戰場上會被炮彈直接砸死的人,運氣肯定是差出屎了。”
整個行軍隊伍一片沉默,老兵們的神色就像鋼鐵一樣冷峻,隻有裝備和武器相互磕碰發出的聲音在單調的回響,這種沉靜無形中也影響到了有點膽戰心驚的新兵們。三十多名雇傭兵就像一股流動的黑水,從炮彈下麵趟過去,一直往更遠,更深的位置穿插。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尖兵舉起了拳頭。
“嘩啦”
所有老兵立刻蹲了下去,隻有幾個反應不太快的新兵還傻呆呆站在原地,立刻就被旁邊的老兵拽翻了。
九點鍾方向突然對空噴射出一排火舌,就像是一群小火山噴發一樣,劃出明亮的彈道向基地方向飛射而去。
“四門八二迫擊炮,還有兩門應該是八五加農,這個距離上都是極限射程了,能打中才叫有鬼了,一群怕死鬼,就怕被我們連鍋端了。”綽號“阿拉”的尖兵哼哼道。
經過幾個小時的接觸,馮祚發現,這幫家夥竟然沒有一個用真名,全部都是各種綽號,來源也是千奇百怪,比如這名尖兵是上海人,說話是總是改不了家鄉習慣,老是會帶上一句“阿拉”久而久之就被人起了這麼個諢號,一開始聽著有點傻,但是聽多了意外覺得還挺帶勁。
這時,苦哥突然插嘴道。
“不,我覺得應該是二十五磅炮,八五加農沒那麼大炮口焰。”
阿拉撇撇嘴道。
“拜托,苦哥,這炮口焰程度就應該是八五加農的,我在炮兵班呆了兩年還可能不知道,而且拜托,都什麼年代了,怎麼可能還有二十五磅炮這種東西?”
“那肯定是你在炮兵班沒學好,這肯定就是二十五磅炮。”
“苦哥,你真的見過二十五磅炮嗎?”
“沒有,但是我看過視頻資料,穩穩的就是了,絕對錯不了。”
“拜托,我剛剛拍了照片,你看看這身管和炮架……….”
“那是你照片拍得不清楚,肯定就是二十五磅炮。”
兩人莫名其妙就開始杠起來,其他雇傭兵紛紛發出一片噓聲,對梗著脖子硬頂的苦哥投以不屑的眼神,推油大神按了一下阿拉,低聲道:“好了好了,阿拉你剛來不久,不知道苦哥的尿性,這貨就是個蠢貨,別和他計較。”
隊伍重新開始行動了,很快一片密集的帳篷區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帳篷中間晃來晃去,他們穿著好像從二手市場淘來的最老式的草綠色軍裝,更多是甚至幹脆連軍裝都沒有,穿著短袖短褲,踢著拖鞋,武器破破爛爛,從自動步槍到老掉牙的手動步槍都有,看上去混亂不堪。
可是人數卻不少,光清點出來的流動人員就有一百多,還不清楚營房裏有多少。
鐵老板眯起眼睛,把營區看了一遍,然後低聲下達命令。
“大米,偉偉,再加十個人跟我來,到時候聽我的命令從正麵打,能打多猛就打多猛,不用給我小氣彈藥,大神,你帶著苦哥他們還有新兵繞到後麵去,等他們全跑出來,就動手把他們幹掉!”
“明白。”
隊伍裏響起一片低低的回應聲,事實上,大部分人都有無線電和喉麥,不用發聲也能傳達信息,但是據說鐵老板就是喜歡這樣帶著腔調下達指示,然後聽手下端端正正回答的感覺。
推油大神帶著一路人馬徑直往營區後方插去,前方的道路突然變得狹窄濕滑起來,馮祚甚至還聽見了嘩嘩的流水聲。
原來緊鄰營區的是一條河道。
推油大神拿起夜視望遠鏡掃視了一圈地形,他吸了兩下鼻子,拍了拍苦哥的肩膀,給他指了指河道斜對麵的一處小坡地。
於是,主副射手隻好扛著機槍和彈藥,趟著沒過小腿的河水摸索到對岸,馮祚一路上被河裏的石頭絆得踉踉蹌蹌,一腳深一腳淺地再河水裏艱難行動,掛在背上的兩個彈藥箱,外加手槍,短步槍,瞄準鏡,消音器,手榴彈等亂七八糟一堆東西,壓得他幾乎穿不過氣來。
還好,那頓充滿熱量的晚餐給予了他比較充足的體能,但是想想現在的處境,馮祚有一種做夢般不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