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事關胡人,非同小可,皇上自然不會就此模模糊糊的任他過去。也難怪今早才放出的風聲,杜明誌傍晚就火急火燎的趕來了。
白惜棠看一眼不遠處的傳話人,沒有說什麼。
走下石階,隨他一道進宮。
皇宮不是白惜棠第一次來,但每每進入,都不免感歎古代能工巧匠巧奪天工的技藝。
龐大的建築群屹立在浩渺的星空之下,繁星點點,卻明不過金碧輝煌的瓦礫。
那整齊又極其講究的精致宮殿,每一處磚瓦,每一塊石頭,都經過千挑萬選,是上品中的上品。
她置身其中,有所感染,不似平常那般優哉遊哉,也正了正色。
傳話的公公在金碧輝煌的殿內以高亢的聲音傳話,白惜棠得令入殿時,裏麵該到的人已經到了。
她首先看到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個修長如玉的身影,極其冷俊,也極其瀟灑。
她對舒子聖的抗拒之中,不知還多了什麼樣的情愫,這一眼是習慣性的,仿佛隻要舒子聖在,她便能立刻找到他。
但很快,白惜棠在即將與舒子聖視線對上之前收回了目光。
自己現在這副樣子,讓她不想麵對任何人……
心中如是安慰自己,白惜棠俯身跪拜,“臣下,參見皇上。”
皇上看她一眼,用不緊不慢的威嚴聲音道:“白惜輝,聽說發現的人是你?”
“是臣下。”
“哦?為何你會出現在深山之中?”皇帝頷首,頗具威嚴的目光帶著威壓,如一座大山,令白惜棠感受到帝王的霸氣。
但她依舊不緊不慢,孱弱的身子微微彎著,嗓音輕緩,“臣下的小妹被綁架,臣下便要求以自己換小妹,於是被歹徒綁入了山中。”
她頓了一下,皇帝不急於詢問,似在等她下文。
白惜棠體弱,身形削瘦,雙膝隔一層細嫩的皮肉跪在拚接花紋的石磚上,隱隱硌得發痛。
身子後移,將臀部落在腳腕,她方繼續道:“入了深山,誰知有胡人,他們殺了綁匪,我便陰差陽錯的落入了胡人手中,也算是發現了罷。”
她的話聽似井井有條,卻有一個巨大的漏洞。
皇帝看她不驚不懼的模樣,沉默片刻,方問,“為何胡人隻殺綁匪,而不殺你?”
“臣下當時裝了啞巴。”白惜棠如實作答,“那些胡人似乎迷路了,剛好需要個引路人,我這個假啞巴隨便點幾個頭,他們也將信將疑。若不然,我與那兩個綁匪已經死在了一處。”
無疑,人們在麵對一個啞巴時,警惕心較之麵對正常人會少許多,尤其迷路的情況下。
白惜棠很聰明。
皇帝變化莫測的深沉雙眸稍移,觀察立在右側的杜明誌的神情。
看他沉著的筆直而立,繼續道:“且往前說,為何獵場之中會出現綁匪?曆年來朕倒是第一次聽聞。”
每每皇家狩獵大會前夕,獵場都會封山,由上百的士兵成點一一排查,以防刺客借機暗殺皇帝,引起國家動蕩。所以,要想隱藏在獵場的深山之中,除非極其熟悉深山的地形,一般人很難進入。
“這個……臣下也很想知曉。”白惜棠說話間,明眸落在杜明誌身上,“不如,皇上宣小妹入殿?”
她曉得,她早上傳出去的話早就入了皇上的耳,而皇上之所以不直接道出,便是想從逐一詢問之中找到破綻,越細之處越容易辨別真相。
皇上也懂白惜棠的意思,方一抬手,自然有人將早就候在殿外的白惜蕊宣進殿來。
白惜棠入宮時白惜蕊並未同她一道,現下如此快的出現,怕是與杜明誌一齊入的宮。
他們恐怕早串通了供詞。
白惜棠轉頭看那豆蔻少女跪在自己身旁,聽皇帝詢問,用稚嫩的嗓音道:“回皇上,小女……”
她似是害怕什麼,猶猶豫豫看一眼杜明誌,又惴惴的把目光投向舒子聖。
畢竟欺君的罪名可不小。
“惜蕊,說罷。”白惜棠唇角噙著一抹笑,雖然裹著層層紗布,也能讓人感受到笑中的提醒。
今早她不辯解,現下再承認,皇上真的會信麼?
白惜蕊攥緊袖口。
支支吾吾,一咬牙,像是終於想明白了什麼,白惜棠卻接過了她的話,“不必想了,有綁匪的屍體作證。”
那可是她把老窖都掏空了買來的屍體!
白惜棠一麵心疼,一麵聽到皇帝說:“既然如此,何不快快帶上來?”
立刻,四名宦官抬了架子放在大殿中央。
杜明誌沉著的表情終於有所撕裂,他鷹一般的目光掃向殿中的兩具屍體,神色之中是滿滿的不相信。
白惜棠瞥他,正巧他也看過來。
白惜棠眉眼彎彎,寒芒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