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遮陽,狹巷逼仄,二人貼身共處,同呼同吸,難免生出燥意,烤燙白惜棠白皙的頰。
暗熱交織,她仰望他清冷寡淡的臉,那眸中轉瞬的情緒變化,似是夢幻,眨眼消失無蹤。
定是日光不明,她看晃了眼。
純白的紙條在指尖反複磋磨,她破了兩人莫名怪異的氣氛,將之塞入他手中,“喏,送你了!”
她的口氣聽著輕鬆自在,纖細的手指觸碰他,柔嫩姣滑,但舒子聖深知,為得這一紙,她以孱弱之身入軍營,險喪身火海,而後危機四伏,方才還差點叫人抓去“正法”。她在其中傾注的心力,不少。
如風似水的眸緊扣她身,他不懂。
見舒子聖遲遲未有動作,白惜棠峨眉蹙了蹙,問道:“怎的?感激涕零至無以複加?”
“為何?”
“嗯?”
“為何送我?”
須知依白惜棠平素不肯吃虧的性子來看,她此番作為是讓舒子聖撿了一個大便宜。
“你於我有救命之恩,不管原因為何,總好過那些想方設法栽贓嫁禍,取我性命之人,我平生不喜歡欠別人什麼。先前承蒙你多次照拂,我心懷感激,如今再欠你一條命,加之此次,我等人物怕是永生還不清了。”
她頓了頓,明眸清澈,仿若湖畔粼粼水波蕩漾,專注瞧他,“既然這紙條對你如此重要,送你也無妨,這是我用命換來的,也算相抵了。這般,你便不用再想方設法救我,我也少欠你些。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機會尚多,這也不過我偶然尋來的,再尋便是了。”
白惜棠話多,卻從不在點上,更莫及談心,此刻她真真切切一番肺腑,卻有些出乎人意料。
舒子聖默然片刻,薄唇輕啟隱約可見齊整皓齒,“我從未望你報恩。”
確實,恒王大人高高在上,家血脈,深得皇上厚寵,她一個落敗的將軍府公子,於他所行之路自然沒有半分助力,他未對她有所想理所應當。
白惜棠從他身上起來,艱難的轉身,笑顏妍妍,一派清風自在,“盡管如此,送出去的東西,也沒有拿回來的道理。你盼不盼我是你的事,我報不報恩是我的事,兩不相阻。”
指節分明的手漸漸握緊,她懷中餘溫尚存,紙角硌手,此刻卻柔比緞,軟比紗。
舒子聖掀開罩身的黑布,萬千光華齊齊散落,他看清她的眉,她的眼,那般婷婷若盛放的西府海棠,迎風俏立,楚楚有致。
他靜靜望著,認真端詳,不覺於碎光的明眸中映了一個情深似海的自己。從那細挑的眉,纖夏睫,玲瓏的鼻,向下,他緩緩抬手,欲取遮麵之布。
白惜棠似驚弓之鳥,忙後退一步,背撞堅硬的石牆,腦子一陣鈍痛,“嘶”的一聲,瞪他道:“你作甚?”
舒子聖方回神,愣愣看她,一時竟不知言語。
白惜棠正經不過三秒,翻臉尤比翻書,拿捏個老氣橫秋的模樣對他訓,“人這一生呐,要專情!你心裏揣著我曲兄,手裏還想摸個我?如此朝秦暮楚,實在要不得,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