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絮得太厚會笨重,張弓搭箭不方便,所以隻絮了薄薄的一層,裏襯是用綿軟的細棉布,外麵則是鴉青色的斜紋布。
除去這件,又另外裁了件沒有袖子的坎肩,仍是絮成夾棉的,不太冷的時候可以護住胸背。
兩人忙活足足一下午,直到日影西移,才把這兩件夾襖絮好,而蕭礪也領著楊桂回來了。
楊桂兩眼紅腫,腮邊淚痕猶存,明顯是哭過很久了的,早上剛換的鴨蛋青的衫子沾滿了塵土,不知道在哪裏蹭上的。
看到楊萱,楊桂邁動小腿撒丫子跑過來,眼圈一紅嘴一癟,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卻是強忍著了,喚聲“姐”,將手裏提籃給她看。
籃子裏是條棕黃色的狗,看著月份不大,不知是因為剛到陌生環境害怕還是在馬上顛簸太久,顯得沒精打采的。
楊萱摸一下它毛茸茸的頭,問道:“從哪裏來的?”
楊桂答非所問,“它叫大黃,也沒有爹娘了。”
話出口,已然撲到楊萱懷裏“哇哇”大哭起來。
楊萱被楊桂勾起淚,抱住他哭了會兒,少頃慢慢收了淚,掏帕子給楊桂擦擦臉,低聲道:“還有姐呢,姐陪著阿桂照顧阿桂。”
楊桂點點頭,俯身抱起小狗,“大黃有阿桂,阿桂陪著大黃照顧大黃。”
楊萱拍一下楊桂肩頭,讓春桃帶他去洗臉。
蕭礪走近前,輕聲道:“今兒去了白馬寺,又跑了趟小溝沿,一整天沒閑著,阿桂許是累著了,晚上早點吃飯早些歇著。”
楊萱不解地問:“小溝沿是什麼地方?”
蕭礪思量會兒,才回答:“……就是有些窮人家丟棄了的孩子,還有殘疾或者生病的孩子,都養在那裏。”
不用多想就知道,那會是個什麼樣的所在。
讓不到五歲的楊桂去感受那種苦難與醜惡,太殘酷了吧?
楊萱不太能夠接受。
蕭礪猜出她的想法,安慰道:“阿桂很聰明,我跟他解釋過,他能懂……男孩子總是當嬌花似的養著,不能成器。”
既然已經去過了,楊萱也沒辦法,隻能選擇相信他。
這時,楊桂洗淨臉出來,衣服也換上了幹淨的,懷裏仍抱著大黃,依在楊萱身邊道:“姐,我長大了賺許多銀子給姐買好東西,給大黃買肉骨頭。”
楊萱點點頭,“好,多謝阿桂。”
斜眼瞧見蕭礪身上沁出汗漬的裋褐,又開口道:“大人還出門嗎,要是不出去的話,把衣裳換下來,我一起洗了吧。”從竹竿上扯下已經晾幹了的石青色長袍,“大人順便試試合不合身,不合適我再改。”
蕭礪遲疑下,接在手裏,回了屋,不多時撩開門簾走出來。
楊萱頓覺眼前一亮。
長袍不肥不瘦恰恰合身,而且蕭礪生得高大挺直,天生一副凶相,暗沉的石青色壓製了他太過外露的戾氣,使他內斂穩重了許多。
此時被夕陽柔和的餘暉照著,更多幾分溫和。
唯一不妥當的地方就是六月天,穿這種顏色的衣裳,看著就覺得熱。
應該用玉帶白或者群青色,顯得清爽些。
蕭礪很滿意,大步走到楊萱麵前,伸展著衣袖給她看,“很合適。”
楊萱抿抿唇,決定再給他另外做件一式一樣可以夏天穿的。
第二天,楊萱將之前買的湖藍色棉布裁了,因怕湖藍色輕佻,便打算在長衫的交領和袖口用持重的灰色來壓製。
連續三天,楊萱足不出戶,晌覺也不歇了,跟春桃一道緊趕慢趕終於把裁好的六件衣裳盡數縫起來,又都過水洗了洗,晾幹之後疊得整整齊齊包在一起。
蕭礪也忙得要命,天剛亮就出門,不到二更天不回來。
兩人也隻晚上能夠說碰到麵,偏生楊萱正是嗜睡的年紀,中午不歇晌覺便熬不得夜,有時候守在燈前等蕭礪,等著等著就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