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蕭礪低聲介紹,“他是小九, 平常就在這裏打雜。”
楊萱抬頭, 小九粲然一笑, 露出口雪白的牙齒,吆喝道:“客官且稍等,菜稍後就得。”將雪白的帕子往肩頭一搭,小跑著去招呼另外幾個剛進門的客人, “客官幾位,裏邊請, 樓上另有雅席。”
非常熱絡。
楊萱追隨著他的身影看了數息,唇角彎了彎。
約莫盞茶工夫, 小七將菜肴一道道端上來,紅油筍絲、小蔥拌豆腐、香菇釀青菜、茭瓜炒雞蛋,六道全是素菜, 外加一小盆冬瓜湯。
冬瓜湯清清淡淡的,隻湯麵上浮了幾粒枸杞,再撒一小撮芫荽末, 看著漂亮, 味道更是鮮美。
就連平常不喜歡吃菜的楊桂也連聲叫好吃。
楊萱明白越是家常菜, 越難做得出彩, 小七能做出這般滋味來,可見其廚藝非同一般。
她很想打聽下冬瓜湯是怎麼做成的, 可想起這是別人吃飯的本事, 不好貿然開口, 隻得忍住不提。
這空當,旁邊那位官爺又朝她看了好幾眼,目光並不會令人討厭,卻是不自在。
楊萱輕輕挪動下椅子,側轉身體避開那人視線。
蕭礪察覺到,低垂了頭,湊到楊萱耳邊,聲音壓得更低,“他是大哥,在吏部文選司任職。”
楊萱驚詫不已。
文選司地位不高,權力卻很大,掌管文官班秩升遷之事,是個倍受矚目的好差事。
沒想到範直的義子會在這麼個實權衙門。
更沒想到的是,會在此地遇到蕭礪的兩位兄弟。
要說是碰巧,楊萱是怎麼也不可能相信的。因為蕭礪說過,他們幾人平常極少聯係,即便遇到了也是裝作不認識。
那就是蕭礪特意帶她過來,認識他的幾位兄弟?
楊萱抿抿唇,心裏略微有些不安,隻聽蕭礪又道:“大哥辨不清人的相貌,所以多看你幾眼,並非有意唐突。”
楊萱不解,“什麼意思?”
“他分不清人的相貌,好比你這會出去,換件衣服再進來,他肯定認不得你是誰。”
楊萱詫異地張大嘴,輕聲道:“這怎麼可能?在吏部當差,不是要天天應對各色人等?”
蕭礪笑笑,“大哥記性好,文書看過一遍,隔上十天半個月再問,保準一個字記不錯。他素日看文書履曆多,並不經常與人照麵,至於同僚,大都是通過體型聲音以及穿得衣裳來分辯。”
這算不算隻認衣裳不認人?
楊萱偷眼瞧向官員,見他正拿筷子挑著碗裏的麵一口一口地吃,動作很斯文,不徐不疾。
不多時,吃完了麵,掏帕子擦擦嘴,叫來小九會了鈔。
就跟陌生人一樣,完全沒有多餘的話。
也沒有再瞧楊萱,擺著衣袖施施然離開了酒樓。
不大會兒,楊萱幾人也吃完飯,照價付了銀兩,沒再叫車,一路走著回到椿樹胡同。
打發了楊桂歇晌之後,蕭礪對楊萱道:“我明兒一早城門開了就走,等到了大同,我會經常給你寫信……你好生照顧自己,要是遇到為難之事就去找小九,小九愛說話,喜歡跟人打交道,在街麵上認識不少人。若是再不成就去找大哥,大哥姓程,單字一個峪,在文選司求賢科。你隻說在哪月哪天在清和樓吃飯,穿著什麼顏色襖子,他便能記得。”
果不其然,是蕭礪特意安排的碰麵。
以便她為難時候能有人相助。
楊萱咬了唇,低聲道:“大人且請放心,我都記住了。”
蕭礪又問:“你們幾時去田莊?”
楊萱思量數息,“明兒收拾好東西,後天去。”
“你們還是到今天這個茂昌車行雇車,這家車行車夫管得嚴,不會半路加價也不會使壞心。再有,我瞧著薛獵戶有個侄孫子比阿桂大兩歲,看著挺本分老實,這次去你多問幾句,若是覺得合適,讓他跟阿桐做個伴兒……阿桐跟著你,我總是擔心他太過嬌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