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孩子們玩耍的時候,紀伊白和孔陽州就在不遠的滑滑梯邊上看著。
其他家長都陪在孩子身邊,就他們兩個站在一旁讓孩子自己玩,顯得有些顯眼,有人認出這就是剛才吵架的夫妻,都多看了幾眼。
紀伊白感到渾身不自在,雖然女兒就在眼前,但是她還希望可以更近一點跟著女兒,最好就在女兒的屁股後麵,盯著她不讓她做不應該做的事情。
孔陽州虛虛地握著妻子的手,欣慰地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讓她自己找小夥伴玩,她會比跟在我們身邊更開心,更放得開。”
紀伊白不出聲,顯然還在賭氣。
“其實那個小男孩也沒有我們想的這麼壞。”孔陽州突然轉移話題。
“哼,不聽老師的指揮,就在剛才他還在擾亂別人玩遊戲,跟老師對著幹,之前還偷拿了自己父母的手機出來玩,你說他不壞嗎?”紀伊白倒是對高玉樹這些壞事記得一清二楚。
孔陽州笑了,“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們家女兒不也偷拿過我們的手機嗎?那我們家女兒也是小壞蛋?你沒有注意到剛才我們吵架的時候,他突然走過來嗎?”
丈夫這些話讓紀伊白找不到反駁的點,但要說剛才那個小男孩走過來找天微,這還能有什麼深意?
“不就是想找我們家女兒玩嗎?小孩的一個小舉動,還會有什麼深意,你也不要把小孩想的太複雜了,小孩子懂什麼。”紀伊白嗤笑。
孔陽州也笑,笑的有點無奈,“你敢說,如果他剛才沒有過來,你不會跟我繼續若無旁人地吵下去?而且還是當著天微的麵吵。我都後悔了,我們吵起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照顧到天微的感受。”
紀伊白閉著眼睛想了想,突然不說話了。
下午四點半,兒童節活動結束,孔天微小背包裏空空的,什麼獎勵都沒有拿。
因為父母在一旁看著,她就算玩遊戲勝出也沒有心情挑選獎勵,她想要的父母不會讓她拿,拿她不想要的也沒什麼意義。
回去之前還要集合一下,孔天微被夾在爸爸媽媽中間,總是想找找高玉樹。
找了一會才發現高玉樹站在一個姐姐的旁邊,那個姐姐好像是臨時保姆,在高玉樹的爸爸媽媽很忙的時候過來照顧高玉樹的。
保姆姐姐對高玉樹賠著笑臉,似乎是想幫高玉樹拿包。
高玉樹拽拽地包著小書包,不給。
保姆姐姐好像又哄了好一會,但高玉樹根本就沒理保姆姐姐,倒是在發現她的目光之後,他呲著牙笑的很調皮。
孔天微也撲哧一聲笑了。
“天微,笑什麼呢?”孔陽州聽到女兒的笑聲,揉了揉女兒的頭發。
孔天微搖頭,仰著頭看向媽媽。
也不知道媽媽是不是生氣了,從集合到現在就沒有說過話。
還是不喜歡她跟高玉樹接觸嗎?
孔天微有點失落,她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她總是喜歡跟高玉樹一起玩,可能是因為覺得他們有相似之處,也可能是因為她其實心底一直在羨慕著他,想成為他這樣瀟灑自在活著的人。
隻是因為媽媽不喜歡,她要連她的喜好都要克製嗎?
可是前世她已經吃夠這種苦頭了,也嚐到了苦澀的後果,這輩子,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為什麼就不能學著強硬一點呢?
原來光是改變測智商的結果是沒有多大用處的,歸根結底,其實還是她自己要做出真正的改變。
不要再總是屈服於媽媽的控製了好不好?走出來好不好?
回去的路上,氣氛壓抑。
孔天微在想事情,爸爸媽媽似乎也在想事情。
她想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其實很多人隻知道她一個神童一路跳級,成績優越,先後考上了重點大學和重點大學的研究生,最後卻被勸退。
大家都覺得這是‘傷仲永’的現代版,她隻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可是孔天微很清楚,不是的,根本就不是的。
這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
像一個提線木偶被家長控製著一舉一動,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自己喜歡的,生活中沒有一件事能讓她開心。
別人眼中她從起跑線開始就遙遙領先,隻有她自己她有多失敗。
自從被發現是高智商兒童,她就沒有再為自己而活過。
她的成績其實一直都很優異,被勸退不是因為她變差了或者智商倒退了,而是因為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已經無法再進行正常的生活,更別說是高強度的學習。
因為很多人對抑鬱症缺少認知,她的父母後來遭受她被勸退的各種打擊,對她的治療也不積極,於是病症越來越嚴重。
最嚴重的時候,孔天微覺得一睜眼就看到一條黑暗的路,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希望,家裏的水果刀就橫在手腕上,隻要劃一刀,她的眼前似乎就能出現一片光明。
死變成最後的救贖。
但她每次都以堅韌的意誌力壓下了自殺的念頭,隻是因為想到她死後,父母要怎麼辦?他們隻有她一個女兒,二十多年的希望全部壓在她身上了,她不僅要自殺還要指責他們,他們一定會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