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周12(3 / 3)

湯貞不能再和他,和他們,繼續這樣的瓜葛——雖然湯貞尚不清楚這是怎麼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的——他隻是感覺到了危險。

“我給你做點早飯吃,”湯貞說,他從周子軻的擁抱裏脫身出來,“你再回去睡一會兒。”

周子軻不睡,他就看著湯貞在廚房忙碌,看著湯貞給尤師傅電話留言,為周子軻安排午餐和晚餐——就像把寵物寄養給寵物醫院——湯貞對照著大夫寫的用『藥』說明,把周子軻一天下來要吃的『藥』分放進小『藥』盒裏:“你要按時吃,飯也按時吃,知道嗎?”

周子軻聽著他嘮叨,眼睛盯他的臉。周子軻發現湯貞的睫『毛』時不時抬一下,接觸到他,就落下去。

湯貞把兩個人昨天睡過的床單和被罩拆下來了,不怎麼敢碰似的,塞進洗衣店的盒子裏,貼上“消毒”的標簽。湯貞對周子軻說:“你這幾天生病,有什麼想換洗的衣服就自己放到一邊。”

“你今天幾點回來。”周子軻問。

湯貞抬起頭。

“公司突然出了點事,我不知道今天要到幾點。”湯貞老實說。

“你公司不知道你昨天幾點回家?”周子軻不開心道。

他到底在不開心什麼呢。

湯貞猶豫著,在周子軻身邊坐下了。

“你胃不好,年紀這麼小,不要再吸煙了。”湯貞第一句話說。

說的是床頭放的周子軻的打火機和煙盒。

“公司就是我的家,”湯貞第二句話說,“其實,我平時很少回這個家來。”

湯貞的助理按了門鈴,把換好衣服的湯貞接走了。

周子軻推開陽台門,他坐在今早湯貞坐過的那個地方,看外麵的天與地。他翻開打火機,點手裏的煙。

湯貞說,公司是他的家,是很多人的家,有許許多多像湯貞一樣“無家可歸”的孩子,都在公司找到了歸宿。公司出了事就是湯貞的事,忙到多晚他都要負責到底的,就好比周子軻這個後輩有事情,湯貞也不會放下他不管,因為對湯貞來說,周子軻是“亞星娛樂”的孩子。

湯貞還說,他平時經常去外地商演、拍戲,有時候一年半載也回不了家,最近這幾個月他隻是碰巧在北京:“再過兩個月,我要去法國拍戲。可能要明年這個時候才能回來了。”

“所以……你聽聽話,好好養病,趁早把身體養好。”

周子軻摘下嘴裏的紙卷,呼出煙霧,他朝遠處太陽還未升起的晦暗不明的地平線看。

湯貞在向他預告什麼?

湯貞到亞星娛樂的時候,不少練習生孩子已經到地下練習室集合了。經紀人郭小莉和幾個帶隊老師正在走廊上對著一張名單勾畫,顯然,這一整晚,亞星娛樂幾乎所有人都在通宵加班。

郭小莉一見湯貞,如同見了救星:“阿貞!”

“沒關係,別擔心。”湯貞和郭小莉抱了抱,對其他幾位老師『露』出微笑,今年的新春之夜,亞星娛樂幾十位練習生都將跟隨湯貞共同登上十幾億觀眾矚目的晚會舞台,這對於亞星來說是太過寶貴的機會。“我們現在調整,一切還來得及。”湯貞對他們道。

湯貞平日裏為人處事,總像是被人照顧的那個,隻有和他共事過的人才會知道,多半是他照顧別人。

“我們的節目從第一天排練,到今天已經三個多月了。”湯貞走進練習室裏,麵對那幾十位練習生——孩子們還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眉眼盡是不安。湯貞走過去摟了一個眼圈發紅的小男孩,對所有人道,“還有四天,咱們就要登台演出了,大家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這些每天都在練習室裏揮汗如雨,想要搏一個未來的孩子們大聲喊道,“我們準備好了!!”

“好,”湯貞對他們笑了,“餐廳現在開飯了吧,去吃早飯吧。”

帶隊老師對孩子們宣布,湯貞老師結束了今晚在嘉蘭劇院的《梁祝》演出,就會回公司再次與大家一同練習。

湯貞走出地下室,郭小莉從旁告訴他,新春晚會節目組到現在還沒把新送上去的《如夢》敲定,不知是歌的問題還是費夢的問題,還是有其他人從中作梗。

湯貞想起前一日費夢半夜給他打的那通電話:“我待會兒往方老板那裏去一趟。”

郭小莉問:“上午就去?”

“下午林爺要開會,”湯貞看了郭小莉,說,“有電視台給林爺拍片子。”

“對了,”郭小莉突然想起來,對湯貞道,“阿雲最近受傷了。”

“什麼?”湯貞看她。

郭小莉似乎考慮了好一陣子,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知湯貞。

“不知道阿雲是怎麼回事,我問他他也不說,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破相一樣。《狼煙》劇組本來就拮據,現在又因為阿雲上不了鏡,把僅剩的錢都耗在裏麵了。”

湯貞望著郭小莉的眼睛:“到底怎麼了?”

“我不知道。”郭小莉斬釘截鐵道。

亞星娛樂大樓樓梯上方,密密麻麻的亞星曆史照片牆上,還有 mattias 剛出道時,兩個年輕人摟著彼此肩膀舉著獎杯大笑的合照。

“雲哥現在在哪兒?”湯貞問。

“在家養病,”郭小莉道,“他現在這個模樣,可不能讓媒體拍到了。”

“我今天過不去,”湯貞皺眉道,他回頭看了小顧和小齊,“你們兩個不用跟著我了,去雲哥家看看他需要什麼照顧嗎。”

小齊說,溫心和祁祿已經去了。

湯貞又想了想。

“讓雲哥不用『操』心《狼煙》,”湯貞對郭小莉道,“方老板如果實在不看好這部片子,我拿錢給丁導……”

“這會不會影響到你和方老板你們……”郭小莉眉『毛』垂下來了。

湯貞看了郭小莉一眼。

方曦和與湯貞談了一個上午,又留湯貞在望仙樓吃中飯。方老板直言,小湯你辛辛苦苦大半年拍部片子才賺多少錢,自己留著積蓄吧:“丁望中這個人,對自己的作品沒有把控力,他就是個吃錢的機器。”

“受傷?”方曦和眉頭又是一挑,“武打演員,以後要在這條路上走,免不了磕磕碰碰,”方曦和對湯貞道,“你自己不也是嗎,都要一路曆練過來。”

方遒一直在門外守著,方曦和與湯貞二人單獨吃飯到一半,方遒在傅春生的暗示下進去了。湯貞意外發現方遒最近新剪了頭發,神態平和,對方曦和一點頂撞的意思也沒有。

門外有人端來了新茶,傅春生拿一盒雪茄偷偷塞給方遒。方遒會意,便上前給父親遞雪茄,誰知方曦和不要。

方曦和說:“小湯給你們兩個求情,你站在這裏,好好聽著。”

方遒抬起眼,與遠遠坐在座位裏的湯貞四目相對。

方曦和又冷聲道:“以後你湯貞老師在的時候,把煙都收起來。”

方遒扣上雪茄盒,明白,低頭:“知道了。”

林漢臣給湯貞打電話的時候,湯貞還在喝方曦和的茶。方老板說,協成發展蔡景行蔡老板,今日攜家眷來京:“他太太是你的戲『迷』,專程挑了今天來,就為了約我和明珠看一趟你的戲。”

林漢臣掛了電話,對身邊的電視台編導說:“小湯可能正在路上趕,再等等。”

電視台編導好奇問:“坐在朱經理身邊觀看排練的那是哪位演員?”

林導抬頭一看,什麼演員啊。他壓低了聲音:“是嘉蘭劇院的少東家。”說著林導朝後台叫道:“喬賀!”

喬賀已經換好了戲服,和“四九”的扮演者小褚正對台本。林導朝他伸伸手:“去和東家打個招呼。”

那位電視台編導大吃一驚:“嘉蘭的少東家?”

林導攜了喬賀、小褚、小江等一眾演員,走到朱塞經理和那個年輕人麵前。

朱塞正說:“子軻,家裏現在親戚都問我,你是不是真報名了那個什麼偶像公司——”

林導:“朱經理。”

朱塞回頭,一眼看見後麵的電視台攝製組。他站起來:“林導,你們剛才不是在拍攝嗎?”

周子軻坐第一排,聽朱塞與《梁祝》劇組寒暄。

林導說:“早知道少東家今天來看排練,我們就請電視台改天再來。”

朱塞笑道:“沒事。”又說:“子軻看過一次《梁祝》了,今天聽我說又要排,他就來看看,是對大家上一次的演出印象深刻。”

喬賀在後頭站著,他很少看到林導與誰主動交際,說這些客套的奉承話:嘉蘭劇院在國內的地位和背景,確實是值得人去低頭,去維係這樣的關係。哪怕林導也不例外。

林導讓開,讓喬賀過去和朱經理握手。

喬賀也朝那位少東家伸了手,可周子軻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那意思便是見過了。

莫名的,喬賀突然想起上回見到這位時,小褚說的那句:這位少東家看咱們都不大順眼。

喬賀覺得,不是看著不順眼,是人家眼裏根本就看不見他們。

現代社會,人與人交際的方法還是那麼老一套:你喜歡什麼樣的戲,你到哪裏去度假,你孩子在哪所學校讀書,你老丈人退休了嗎。科技發達了,人的觀念還陳舊呢。人與人彼此劃分成不同階級,像是個攀岩的階梯。當所有人都向上爬的時候,周世友和穆蕙蘭的這個兒子——周子軻,他從一生下來就站在所有的頂端。像喬賀一類人,傾其一生向上攀爬,恐怕也爬不到周子軻出生時站過的那個位置。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硬著頭皮交際,無非是做給嘉蘭的人看看,做給朱經理看。

電視台編導從旁問:“湯貞老師什麼時候過來?”

朱塞一聽,意外道:“湯貞還沒來啊。”

林導對電視台的人和朱經理解釋:“小湯很少遲到,遇到事了。”

電視台編導點頭,看著手裏的筆記,他突然笑問:“喬賀老師,一會兒,咱們節目可能要問問您和湯貞老師當年那段緋聞的事,您別介意。”

周圍人一聽這個,忍不忍的都笑。喬賀神情尷尬,頗沒辦法:“都是假的,有什麼好問。”

林導對電視台的人道:“你們不要坑喬賀啊。”

那位編導解釋:“不是最近有個東南亞那邊的雜誌在網上爆火,說介紹咱們湯貞老師的時候列出一個‘四大緋聞男友’,話題轟動,把喬賀老師也給添進去了。我們才想著要不要問問您本人,您可以借機澄清一下!”

小褚在後頭竊竊私語問小江:“四大緋聞男友?誰啊?”

小江掰著手指頭跟小褚數:“喬賀老師,那位姓梁的大哥……”

“這才兩個啊。”小褚說。

“不知道,”小江絞盡腦汁想了想,“難道還有祁祿?駱天天?林導?”

“有沒有我啊?”小褚突然問。

小江笑道:“要不要臉啊!”

“湯貞老師摟著我照過照片呢!”小褚正和小江開玩笑,餘光瞥見身後,坐在第一排那位剛剛還目中無人的嘉蘭劇院少東家,正冷眼瞧著他們倆,小褚臉上那笑一下子收斂起來。

湯貞從後門進了嘉蘭劇院,讓小顧去通知林爺他到了,讓小齊去下麵買送給劇組成員和電視台工作人員的飲料。湯貞一個人急匆匆上樓,進了自己的休息室。他放下手裏的水杯和劇本,脫下鞋子就往更衣室走。

祝英台這身行頭本來就麻煩,湯貞趕時間,光著腳在更衣室裏走來走去,衣服脫下來丟到地上也不管。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的時候,湯貞才剛剛把英台的束胸纏在身上。他用力把那條白布在胸口勒緊了。

“誰?”湯貞問,他踩著拖鞋,隨手拿過一件大衣披上,出去開門。

門剛啟了一條縫,一股強硬的外力推開門,進來了。

湯貞甚至來不及躲,他眼看著周子軻憑空出現。很奇怪,明明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在一同吃飯、聊天,甚至在同一個被窩裏過夜。這會兒在嘉蘭劇院乍一見到周子軻,湯貞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周子軻走進來,注意到了湯貞從頭到腳這身打扮,他一雙眼睛從未有這樣的黑,墨似的,他把湯貞抱住了。

湯貞用氣聲問:“你幹什麼?”

周子軻還沒幹什麼呢,休息室外又有人敲門:“湯貞老師,我把飲料買來了!”是小齊,“雲哥剛剛回電話了,說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睡覺,沒聽見。”

湯貞臉貼在周子軻肩頭上,張著嘴,一聲兒不敢出。